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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趙成亮依言帶著宋志明去田間巡查。

“這一帶的蝗蟲肆虐最是厲害?！壁w成亮走在田壟最前方，對身后一干人道。

烈日高懸，田地里的土壤被曬得發(fā)燙，趙成亮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道：“宋大人，咱們已巡視了四個村子，這一片災(zāi)情都差不多，明日就……”他聲音中透露著疲憊，看向宋志明等人。

話音未落，宋志明已經(jīng)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在手中捻搓，能清晰看到里頭的蝗蟲幼卵：“趙大人，這些土壤干澀，蟲卵也更為堅硬，咱們必須還得去別縣看看不同土壤下的蟲卵情況?！?

趙成亮愣住：“這……”他也心系蝗災(zāi)，但也只看了相關(guān)州縣呈上的文書，也僅僅在臨近村落觀察蝗災(zāi)，宋志明這話倒讓趙成亮為之一震。

司農(nóng)寺官員牛奉賢聽到宋志明的建議，一手拄著拐杖劇烈地喘息，他的官服上已經(jīng)洇出大片的汗?jié)n，嘴上不住地拒絕：“使不得啊宋大人！”

說著，他已經(jīng)開始喘息：“再走下去，下官的骨頭就要散架了??！”

“是啊，下官也沒有力氣了……”另一個官員跟著附和。

趙成亮聽著這些人的推辭之言，無奈地?fù)u頭嘆息，終是點了點頭。

宋志明笑了：“那就有勞趙巡撫了?！?

說罷，他看向身后眾人：“諸位若是體力不濟(jì)，明日可在驛站休整一天。”

一直跟在宋志明身邊的小五搖頭：“公子，我不累，我也去?！?

宋志明自然答應(yīng)。

另一個司農(nóng)寺的王大人也舉手：“大人，下官也去！”

宋志明看向說話的人，正是當(dāng)時向宋忠賢提議焚燒蟲卵的那位王星王大人：“自是可以?！?

趙成亮點頭，他也是識得這位王大人的，蝗災(zāi)復(fù)發(fā)時，趙成亮仍主張名人以焚燒蟲卵為主，輔以人公抓捕來緩解災(zāi)情。

只他不明白，為何蝗蟲久殺不盡？

將疑惑放于心中，趙成亮寄希望于自己的毅力，希望蝗災(zāi)能盡快撲滅吧。

看了眼天上的烈日，宋志明問趙成亮：“巡撫可還有力氣，是否能陪在下再看兩個村落？”

趙成亮聞言著實想答應(yīng)，可身體實在吃不消，只能推拒。

“不過，下官可指派一名本地官員陪宋大人一道，省得大人摸錯了路?！?

說完，趙成亮叫來一位熟面孔，衛(wèi)所百戶李然，李然深得趙成亮信任，派他過去是要確保欽差等人的安全，更是有防范宋志明的意思。

畢竟，誰知道蝗災(zāi)欽差是不是表面殷勤，實則另有綢繆？

石友朋見來人是他，朝人點頭示意。

李然揚起小麥色的笑臉，朝宋志明行禮：“大人請跟我來……”

這日下午，宋志明等人又跑了五個村落，將蝗災(zāi)情況一一巡察一番。

“宋兄，我看今天許是會下雨，不若我等早些回去？”孫銘看了眼陰云密布的天色，俯身對地上弓著腰的宋志明道。

宋志明攥著手中的泥土，抬頭看了眼孫銘：“你們先走吧，實在不行我可找個老鄉(xiāng)借宿一晚?！?

司農(nóng)寺的王星也勸道：“大人還是一道走吧，去到驛館也可睡個好覺。”農(nóng)家小院哪能住人??？

在宋志明堅持下，石友朋帶孫銘等人先行離開，獨留小五還跟著他繼續(xù)勘察。

不多時，果然下起一場傾盆暴雨。

官道上，錦衣衛(wèi)百戶石友朋拽著韁繩，率先下馬后，他將馬上的巡撫趙成亮扶下馬。

石友朋指了個方向給巡撫：“諾，宋大人就在那邊?！?

趙成亮將頭上的斗笠扶正，天上的雨滴還是不留情面地拍打道他臉上。

冷眼瞧著遠(yuǎn)處的宋志明在泥濘中一深一淺地踩過田間泥土，趙成亮心間猛然對這少年松動了些。

“我是不是，該信他一回？”趙成亮喃喃，聲音淹沒在雨聲中。

石友朋雙手抱拳，將眼前的碎發(fā)撩至一側(cè)，他走向趙成亮，道：“小宋大人和您一樣，都盼著蝗災(zāi)平息……”

方才在武昌府時，他剛將孫銘幾人送回驛站，迎面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巡撫趙成亮。

聽聞宋志明仍在田中視察，趙成亮勞煩石友朋帶自己一道前去，恐宋志明一人在外出了變數(shù)，趙成亮沒選擇做轎，而是一路顛簸坐在石友朋的馬背上過來的。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像那個田間的身影走去。

走近后，他們只見宋志明俯身蹲下，徒手扒開被蝗蟲啃食干凈的稻根，泥土順著雨水占滿了他的欽差官服。

宋志明突覺有人前來，抬頭看向來人，見是他們，立時笑了起來：“石百戶，趙巡撫！”

宋志明站起身，二人這才看見他和身邊的長隨小五一般，褲腳皆沾滿了爛泥，手中舉起半截稻桿：“蟲卵裹在腐葉之下，許地焚燒后用草木灰混雜石灰……”

趙成亮擺手，將其拉直一旁：“莫再說了，若是染了風(fēng)寒，明日還去不去別的縣府了？”

宋志明聞言，果然收起笑容，他對自己的身體有數(shù)嗎，這巡撫著實應(yīng)多擔(dān)心下自己。

想完，宋志明看了眼對方被雨水全打濕的官服。

不過他還是點頭同意，宋志明輕笑，微揚的嘴角在暴雨中無人看到，畢竟這是個籠絡(luò)人心的好機(jī)會。

幾人最后還是找了個破廟落腳。

小五生了個火堆，眾人圍著篝火烘烤衣物，趙成亮將采來的野果給幾人分下去，最后才看見宋志明竟蜷縮在角落，就著搖曳的火光在描畫些什么。

“這是？”趙成亮走進(jìn)，方才看清他手中的東西，是一張被雨水浸泡得發(fā)皺的紙張，上頭依稀是宋志明剛繪好的蝗災(zāi)情況圖。

趙成亮顧不得及將野果遞給宋志明，跟著一道蹲下來，仔細(xì)看起圖上的記錄。

燭火搖曳在圖紙一邊，二人就著火光自己看起蝗災(zāi)分布情況。

忽地，燭淚滴落在蝗災(zāi)圖上，將墨漬給暈開，宋志明小心翼翼抬起指尖將這一處抹勻，最后將食指放在臨近一處圓圈標(biāo)記上，朝身邊人道：“這片蘆葦蕩需得重點防范。”

“地勢低洼，落葉遍布，雖未有作物種植，卻可能藏著不少蝗蟲幼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