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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肯思考了一會兒：\"草原上的老人們說，世界比眼睛看到的更大。風(fēng)能帶來遠(yuǎn)方的種子，為什么不能帶來遠(yuǎn)方的人？\"他轉(zhuǎn)向她，目光灼灼，\"你是從哪里來的，姜雨晴？真的只是北京嗎？\"

姜雨晴深吸一口氣，決定透露一部分真相：\"不完全是。我來的地方...比北京遠(yuǎn)得多。時間上，也是。\"

\"時間上？\"阿依肯困惑地皺眉。

\"就像...就像薩滿奶奶說的，我是個'時間旅行者'。\"說出這個詞，姜雨晴感到一種奇怪的解脫，\"但我不知道怎么來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阿依肯沉默了很久，久到姜雨晴開始擔(dān)心他會被嚇跑。最終，他輕聲問：\"你想回去嗎？\"

這個簡單的問題擊中了姜雨晴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她抬頭看著滿天繁星，想起現(xiàn)代社會的便利和家人朋友，但也想起這幾個月在草原上找到的寧靜與歸屬感。

\"我不知道，\"她誠實地回答，\"那里有我的家人，我的生活...但這里...\"她的聲音低下去，不敢說出\"有你\"兩個字。

阿依肯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溫暖而堅定：\"無論你來自哪里，無論你決定留下還是離開，你都是我們家族的一員。這個不會改變。\"

姜雨晴的眼眶瞬間濕潤。她緊緊回握他的手，兩人在月光下靜靜坐著，溪水在他們腳下潺潺流過，見證著這個無聲的約定。

一周后的清晨，姜雨晴正在擠羊奶，突然聽到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她抬頭看去，一個陌生騎手正向營地疾馳而來，一邊揮舞手臂一邊喊著什么。

阿依肯和賽力克立刻跑過去迎接。短暫的交談后，阿依肯的臉色變得異常嚴(yán)肅。他快步走向姜雨晴：\"有麻煩了。賈恩家的人指控我們偷了他們的羊。\"

\"什么？\"姜雨晴難以置信地放下奶桶，\"這不可能！\"

\"當(dāng)然不可能，\"阿依肯冷聲道，\"但三只羊確實不見了，他們聲稱看到羊被趕向我們牧場的方向。部落長老要求我們?nèi)胰⒓诱{(diào)解會。\"

古麗巴依聽到消息后，立刻開始準(zhǔn)備路上所需的食物和水。姜雨晴幫忙收拾物品，心中充滿不安。賈恩——那個在賽馬會上挑釁她的男人，顯然是在借機報復(fù)。

\"別擔(dān)心，\"阿依肯看出她的憂慮，\"清者自清。長老們都很公正。\"

他們騎馬前往部落集會地點——一處寬闊的草甸，已經(jīng)有幾十人聚集在那里。姜雨晴注意到大部分人站在一側(cè)，顯然是賈恩家族的支持者；另一側(cè)只有零星幾個家庭，應(yīng)該是阿依肯家的盟友。

中央的毯子上坐著三位白發(fā)蒼蒼的長者，表情嚴(yán)肅。賈恩站在他們面前，正激動地陳述著什么?？吹桨⒁揽弦患业絹?，他立刻指向他們，聲音提高了幾分。

調(diào)解會開始了。賈恩先陳述了他的指控：三只最好的母羊失蹤，有牧童看到羊被趕向阿依肯家的方向；而且最近阿依肯家突然富裕起來，買了新馬具，還多了個來路不明的漢族女子。

姜雨晴聽到自己被提及，胃部一陣絞痛。阿依肯立刻反駁，指出他家羊群數(shù)量一直穩(wěn)定，根本不需要偷竊；至于新馬具，是用去年多余的羊毛換的；而姜雨晴則是他們尊貴的客人，不容污蔑。

雙方各執(zhí)一詞，爭論越來越激烈。賈恩突然轉(zhuǎn)向姜雨晴：\"那么這個漢族女人是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草原上的？為什么沒人認(rèn)識她的家族？說不定她是被派來幫助你們偷竊的！\"

人群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姜雨晴感到無數(shù)目光刺向她，手心滲出冷汗。就在這時，阿依肯一步上前，幾乎與賈恩臉貼臉：

\"收回你的話，\"他的聲音低沉危險，\"否則我以家族榮譽發(fā)誓，會讓你為這個侮辱付出代價。\"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幾位長老急忙介入，將兩人分開。經(jīng)過簡短商議，最年長的長老宣布：\"沒有確鑿證據(jù)，我們不能判定誰在說謊。按照傳統(tǒng)，雙方各派一名代表進行'真言考驗'。\"

姜雨晴小聲問阿依努爾什么是\"真言考驗\"。小姑娘臉色蒼白地解釋：雙方代表要赤手握著一塊燒紅的鐵走三步，然后手被包扎起來，三天后檢查。傷口愈合的一方被認(rèn)為是說了真話，受到神明庇佑；傷口潰爛的則是說謊者。

\"這太野蠻了！\"姜雨晴脫口而出，\"根本沒有任何科學(xué)依據(jù)！\"

阿依肯嚴(yán)肅地?fù)u頭：\"這是草原上最神圣的審判方式，已經(jīng)沿用了幾百年。我是家族長子，必須由我來接受考驗。\"

姜雨晴看著他堅定的表情，突然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想到的決定：\"不，應(yīng)該由我來。\"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阿依肯第一個反對：\"絕對不行！這不是你的責(zé)任。\"

\"但指控中提到了我，\"姜雨晴堅持道，\"而且...我相信正義會站在我們這邊。\"她轉(zhuǎn)向長老們，\"我自愿代表阿依肯家族接受真言考驗。\"

長老們討論了一會兒，最終同意了。賈恩那邊派出了一個粗壯的年輕人。兩塊鐵塊被放在火中燒紅，人群屏息以待。

當(dāng)燒紅的鐵塊被鉗出火堆時，姜雨晴的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這簡直是在玩命！但退縮現(xiàn)在意味著承認(rèn)有罪，不僅她會名譽掃地，阿依肯一家也會蒙羞。

\"我先來。\"她上前一步，聲音比自己預(yù)想的要穩(wěn)。

阿依肯抓住她的手腕：\"不要這樣做。\"

姜雨晴輕輕掙脫：\"相信我。\"

薩滿將燒紅的鐵塊放在一塊濕木板上，示意她拿起。姜雨晴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著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知識——短暫接觸高溫物體，只要立刻冷卻處理，未必會造成嚴(yán)重傷害...

她快速抓起鐵塊，走了三步，然后將其丟進準(zhǔn)備好的水桶中。一陣白氣騰起，鉆心的疼痛從掌心傳來，但她咬緊牙關(guān)沒有叫出聲。

薩滿迅速用準(zhǔn)備好的藥膏和繃帶包扎她的手掌，然后轉(zhuǎn)向賈恩家的代表。那個年輕人猶豫了一下，也完成了儀式，但表情明顯痛苦得多。

\"三天后，\"大長老宣布，\"我們將在同一地點檢查結(jié)果。在此之前，雙方不得發(fā)生任何沖突。\"

回營地的路上，姜雨晴的手掌火辣辣地疼，但她強忍著不表現(xiàn)出來。阿依肯騎馬緊靠著她，臉色陰沉如雷雨前的天空。

\"你不該那么做，\"他終于開口，聲音緊繃，\"那是我家族的事。\"

\"我也是家族一員，不是嗎？\"姜雨晴輕聲反問，\"你親口說的。\"

阿依肯無言以對，只是更加握緊了韁繩，指節(jié)發(fā)白。

回到營地，古麗巴依立刻檢查了姜雨晴的傷勢，換上了自家秘制的藥膏。疼痛減輕了些，但姜雨晴知道真正的考驗在未來三天。

夜深人靜時，姜雨晴因手掌的抽痛而輾轉(zhuǎn)難眠。氈房的門簾突然被輕輕掀起，阿依肯的身影出現(xiàn)在月光中。

\"還疼嗎？\"他低聲問，蹲在她的鋪位旁。

\"有點，\"姜雨晴誠實地說，\"但可以忍受。\"

阿依肯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借著月光查看包扎的手掌：\"為什么這么做？真言考驗...即使是草原上最勇敢的人也畏懼它。\"

姜雨晴在黑暗中微笑：\"也許因為我不是草原上的人？\"

阿依肯沒有笑。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內(nèi)側(cè)：\"你比任何草原人都勇敢，姜雨晴。但如果你因此...受傷...\"他的聲音哽住了。

姜雨晴從未聽過阿依肯這樣的語氣，仿佛壓抑著強烈的情感。她鼓起勇氣，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輕輕覆上他的：\"我會沒事的。我相信正義在我們這邊。\"

阿依肯的手翻轉(zhuǎn)過來，與她十指相扣。兩人在月光中靜靜對視，誰都不需要言語。最終，阿依肯俯身，額頭輕輕抵住她的：\"睡吧，明天會好些。\"

他離開后，姜雨晴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靜。手掌的疼痛似乎也變得不那么難以忍受了。

三天后，當(dāng)繃帶被揭開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姜雨晴的手掌呈現(xiàn)出粉紅色的新生皮膚，只有輕微的紅腫；而賈恩家代表的手掌卻已經(jīng)化膿潰爛，慘不忍睹。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驚嘆。大長老莊嚴(yán)宣布：\"真言考驗有了結(jié)果。阿依肯家族說的是實話，賈恩家的指控是虛假的。\"

賈恩臉色鐵青，但不敢違抗傳統(tǒng)裁決。他悻悻地帶著族人離去，而阿依肯一家則被祝賀的人群包圍。

\"你是怎么做到的？\"回營地的路上，阿依努爾好奇地問姜雨晴，\"連薩滿都說你的傷愈合得快得不正常！\"

姜雨晴笑而不答。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其實她用了現(xiàn)代傷口處理的知識，每天保持包扎干燥清潔，還用鹽水定期消毒。這些簡單的方法在草原上卻像是奇跡。

阿依肯騎馬靠近她，眼中滿是復(fù)雜的情緒：\"謝謝你，\"他簡單地說，但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無法在眾人面前表達的內(nèi)容。

姜雨晴只是點點頭，兩人的馬匹靠得很近，膝蓋偶爾相碰，傳遞著無聲的默契。

那天晚上，當(dāng)其他人入睡后，阿依肯和姜雨晴又坐在了溪邊的石頭上。夏夜的微風(fēng)拂過水面，帶來絲絲涼意。

\"我一直想問你，\"阿依肯打破沉默，\"你來的地方...是什么樣子？\"

姜雨晴望著星空，開始描述現(xiàn)代世界——高樓大廈，汽車飛機，手機電腦...阿依肯聽得入迷，不時提出疑問。

\"聽起來像神話，\"他最終評價道，\"但如果是你說的，我就相信。\"

姜雨晴微笑著看他：\"草原對我來說也曾是書里的神話，現(xiàn)在卻成了現(xiàn)實。\"

阿依肯轉(zhuǎn)向她，月光在他的輪廓上鍍了一層銀邊：\"如果...如果你有機會回去，你會怎么選擇？\"

這個直接的問題擊中了姜雨晴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她低頭看著溪水中兩人的倒影，輕輕地說：\"我不知道。那里有我的家人，我的生活...但這里...\"她鼓起勇氣抬頭看他，\"這里有我舍不得的人。\"

阿依肯的呼吸明顯加快了。他慢慢靠近，兩人的影子在水面上融為一體：\"姜雨晴，我...\"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一聲狼嚎，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力。阿依肯退后一點，深吸一口氣：\"我們該回去了。明天要早起轉(zhuǎn)場到更高的牧場。\"

回氈房的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但姜雨晴能感覺到，某種無形的屏障已經(jīng)被打破了。無論未來如何，此刻的心動是真實的，就像草原上的星空一樣永恒而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