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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小時后,會議再無進展。
散會后,徐匯故意裝作磨磨蹭蹭的樣子,走出辦公室后又迅速折返,并當著王欣的面摘下了翻譯器。
“徐科長,還有別的事?”王欣看著徐匯面露疑惑。站在門口的徐匯個子不高,身材敦實,長得像個從地里剛挖出來的土豆。王欣對徐匯的印象不錯,畢竟長得像土豆的人看上去就老實敦厚。
“王局,關于樣本的報告,有件事情我想您需要知道……”徐匯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并不是說我不想去寫報告,我會按時交給您的,只是……有兩件事情我認為很重要,應該當面和您說,而不是寫在報告里。您知道,官方文字性的描述有時候并不貼切,也容易被忽略?!?
“直說就好?!蓖跣勒酒鹕?,示意徐匯關上門,“你要說的事情,以前災難研究院的人知道嗎?”
“當然,那兩個怪異的樣本就是他們發(fā)現(xiàn)的,我只負責保存。”徐匯的西北口音很濃,“這不是推卸責任,而是事實就是如此,我負責保管樣本,樣本保管處——職責就是這么的簡單。”他的神情看上去不太好,把內(nèi)心難安的狀態(tài)表現(xiàn)在表面。
“你在匯報之前先告訴我你怎么了,怎么表現(xiàn)這么奇怪,不舒服嗎?”王欣問,下意識看了眼屋內(nèi)的氧氣加壓裝置,儀表盤的數(shù)值正常,不存在會讓人的缺氧的可能。
“我有些不安。”徐匯不得不承認,“王局,我們所做的決定上級會再次審核嗎?”
王欣大致明白了徐匯的擔憂,他沒有隱瞞,直言道:“不會,勘察總局目前雖然人少規(guī)模小,但它的自治度很高。”
“所以說我們所做出的決定確實會關乎那些人的性命?”
“對,但你無須緊張,這次計劃的一切責任由我全權(quán)承擔。”
“雖然這么說,但還是讓我感到壓力很大,一想到我的行為會關乎人命,我就有點上不來氣?!毙靺R捂著胸口說道,“要知道我以前只是個鄉(xiāng)鎮(zhèn)偏遠崗位上的小公務員,處理的不過是些誰占了誰的地,或是在審批上蓋蓋章的事情,沒見過——”
“徐科長,放輕松,過去如何咱們沒必要再去想,你要做的就是幫我找出應該注意的風險點,然后由我把這些風險點告訴給勘察隊,最大程度地保證他們的安全。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你把知道的全告訴我就好,只需要做到問心無愧。至于其他的,那是我的事情,勘察隊的安危也由我全權(quán)負責?!?
“問心無愧?!毙靺R重復道。
“對,做到問心無愧就好?!比舨皇菫榱苏麄€計劃著想,王欣才不愿意去哄這個幼稚的土豆。他有點太過煩人,王欣希望他不要哭出來才好,土豆淚流滿面并不是一場有趣的話劇。
“在你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關乎他人性命之前,你對此事并不上心對吧,因為和你自身無關,你想的無非是只要像以前那樣把工作糊弄過去,隨便給我一份報告就好,對不對?”王欣甚至覺得自己也可以去給勘察隊當領隊,他能充當一位心理醫(yī)生的角色,為每個來到地面后想家的愛哭鬼做心理輔導,“你無需否認,我也不會因為此事批評你。相反,我還要表揚你,因為你的思想轉(zhuǎn)變了,你想要提醒我真正的風險點在哪,盡力去幫助那些即將前往地面的同伴,這就是你做到問心無愧的過程?!?
說完,王欣用帶有真誠的眼神注視著徐匯,心里卻萬分期盼對方能趕緊略過這段矯情的對話,繼續(xù)到下一個話題。該死的土豆,隨便說一句話就好,只要別再矯情,任何話都行。甚至你可以罵我是個愚蠢的騙子。
“您說的對?!毙靺R說,“我的確是這么想的?!?
王欣面對微笑點點頭,心里在想你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只要不在我面前矯情,不耽誤我的工作就好。
“所以咱們繼續(xù)吧,我注意到你剛才提到了兩個異常的樣本,什么樣子?”王欣半坐到辦公桌上,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用臉上感興趣的神情來催促徐匯盡快進入狀態(tài)。
“很難描繪?!边@不是王欣想聽到的,但謝天謝地,也算是進入正題,“其中一個樣本很混亂,研究院為此提出了一個詞語叫自然嫁接,但我覺得解釋不通,更像是雜糅或者是重疊?!?
徐匯一定是沒有思考就讓這些奇怪的話從自己大腦里憑空冒了出來,又沒有進行嚴密的審核就交給了嘴巴。
他在說什么?王欣有點抓狂。
“我有點不明白,你能說得再明白些嗎——還有咱們不得不加快速度,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彼偃ヌ幚硪幌卤kU的事情,還要去審核生活物資以及投放的事宜,最主要的還得去找?guī)讉€熟人,讓他們想辦法搞點地面的照片過來。
徐匯拽了拽自己的襯衫,讓衣服與皮膚貼平。
“您還是和我去樣本室看一下吧,看到實物后您就能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意思?!?
但愿如此。王欣記得樣本室大致在圓環(huán)建筑的哪個方位,但他還沒進去過。
樣本室有著一扇與裝備室相同的防爆門,進入門后,一股福爾馬林混合著消毒水的刺激氣味傳入鼻腔。室內(nèi)被一排排的鐵架子占據(jù),鐵架子上安靜地擺放著各種樣式的玻璃瓶和玻璃罩。
“所有樣本都要用到福爾馬林?”王欣問。
“不是所有,只有大部分動物樣本需要,至于植物樣本則沒必要,把它們用玻璃罩密封起來就好?!?
“植物樣本——那些不應該在中央花園嗎?”王欣對這方面的事情了解不多,他在上任后將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總局成立和勘察計劃審批手續(xù)上,最近才把目光移回到本職工作上面,又被人員選定牽制了大部分精力。
“大部分是在中央花園,像是斷掉的樹枝樹葉,或者是一小截藤蔓之類的樣本則被保存在這里?!毙靺R帶著王欣來到一根藤蔓面前。這一小根藤蔓大概二十厘米左右,被盤起來擺放在一個玻璃罩內(nèi),藤蔓顏色翠綠,如同剛收集起來那般。
“玻璃罩里還有別的嗎?我是說某種氣體之類,用來保證它們不會枯萎?!?
“沒有那種東西。從地面搬上來的植被不需要,它們就是會一直保持鮮活。”
“你在說笑吧。”王欣盯著藤蔓仔細打量。
“當然不是。它們也不生長,就是會一直保持鮮活。”
“所有的都是?那中央花園的那些植物呢,也不會腐敗嗎?”
“樣本室里的都這樣。中央花園的不是,它們很正常,會經(jīng)歷一套花開花落的流程,簡單來講就是這樣。”
“研究院的解釋呢?”
“他們說這些植被的細胞有某種自我更新的能力,每死去一個細胞,就會立刻相應的多出一個新細胞,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不過它們的細胞數(shù)量總是保持不變,我不知道研究院是怎么數(shù)出來細胞到底有多少的,但他們就是說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植物才會只更新而不繼續(xù)生長。”
“這里面有氧氣嗎?”
“沒有,真空狀態(tài),它們不再進行光合作用,沒有二氧化碳和氧氣的吸入與呼出,只進行更新過程。也有人猜測它們這種狀態(tài)類似于動物的冬眠,將僅有的能量全都用來進行更新,并不是完全沒消耗,只是消耗量極其小,不易察覺,可能再過個一百年就能觀察出來。”
“聽上去不符合能量守恒。”王欣說。
“當然不符合,研究院也搞不清楚,他們認為植被肯定是進化出了某種人類目前還無法認知新機能,才得以維持此種狀態(tài),幾乎接近永生?!本S徐匯回道,“就跟災難爆發(fā)前所有植被的氣體凈化能力突然變強類似,都是新技能,可能還屬于同一種?!?
“那有人試過把它們切割嗎,它們會死掉嗎?”
“試過,它們?nèi)耘f不會死去,會變成相互獨立的個體?!?
“用火燒呢?”
“不太容易點燃,但還是能燒成灰?;覡a我這里沒有保留,我想那就只是普通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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