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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xù)2 棋落無聲暗流涌

毛草靈將那枚泛青的銀簪輕輕擱在妝奩上，燭火透過琉璃燈罩，在簪身上投下細(xì)碎的光影，像極了宮墻角落那些窺探的眼睛。阿云正用銀簽仔細(xì)挑揀著剩下的酪餅，每挑出一塊，就往旁邊的白瓷碟里擱，碟底很快積起薄薄一層深青——那是銀簽留下的痕跡。</p>

“娘娘，這整整一碟都有問題?！卑⒃频穆曇舭l(fā)顫，指尖捏著銀簽的力道太大，指節(jié)泛白，“淑妃娘娘這是……這是要置您于死地啊！”</p>

“置我于死地？”毛草靈輕笑一聲，拿起塊沒沾過銀簽的酪餅，掰了半塊丟給腳邊的波斯貓。那貓是阿古拉送的，通體雪白，唯獨尾巴尖帶著點墨色，此刻正用爪子撥弄著餅屑，吃得不亦樂乎?！澳憧?，它吃了沒事?！?lt;/p>

阿云愣住了：“可銀簪明明……”</p>

“是‘草烏’?！泵蒽`捻起一點餅屑，在指尖搓了搓，“磨成粉混在駝奶里，量少了只會讓人頭暈乏力，量多了才會致命。淑妃這步棋，走得既狠又怯?！彼巴獬脸恋囊股?，“她想讓我病倒，最好是纏綿病榻、失了圣心，卻又不敢真鬧出人命，怕?lián)现\害‘唐朝公主’的罪名。”</p>

正說著，廊下傳來腳步聲，是皇帝身邊的近侍海公公。他捧著個錦盒進(jìn)來，臉上堆著笑：“娘娘，陛下剛處理完政事，惦記著您沒歇息，特意讓小的送些安神湯來?！?lt;/p>

錦盒打開，里面是個白玉碗，湯面上浮著幾粒紅棗，香氣溫潤。毛草靈接過碗時，海公公壓低聲音說：“陛下說，今晚錦繡宮的人在宮門口徘徊了許久，讓娘娘萬事小心?！?lt;/p>

阿云在一旁聽得心驚，原來陛下早就知道淑妃不安分。毛草靈卻神色如常，舀了勺湯慢慢喝著：“替我謝陛下，告訴他我今晚讀了《乞兒國律例》，看到‘宮闈下毒者，杖三十，貶為庶人’那條，覺得很是妥當(dāng)?！?lt;/p>

海公公眼睛一亮，趕緊應(yīng)下：“娘娘的意思，小的一定帶到?！?lt;/p>

待海公公走后，阿云忍不住問：“娘娘，您真要告訴陛下酪餅的事？”</p>

“不必。”毛草靈放下玉碗，“一張牌，太早亮出來就沒了力道?！彼叩綍芮埃槌霰尽段饔蜉泩D》，“你去錦繡宮送份禮，就說我謝她的酪餅，還說這幾日總覺得精神不濟(jì)，想向她借烏嬤嬤來汀蘭宮指導(dǎo)幾日——烏嬤嬤是科爾沁部最懂藥理的老人，她定不會推辭?！?lt;/p>

阿云雖不解，還是依言去了。毛草靈對著輿圖上的科爾沁部疆域出神，指尖劃過標(biāo)注著“牧場”的地方。她入宮三個月，早已摸清：淑妃的底氣全在科爾沁部的鐵騎上，而阿古拉正打算推行“農(nóng)牧并行”的新政，限制部族私兵，兩人明里暗里較著勁。這碗摻了草烏的酪餅，不止是后宮爭寵，更是前朝勢力的試探。</p>

三更時分，阿云回來了，身后跟著個穿青布衣裳的老嬤嬤，正是烏嬤嬤。她臉上堆著謙卑的笑，眼神卻像鷹隼般銳利，掃過屋里的陳設(shè)，最后落在毛草靈腕間的羊脂玉鐲上——那是阿古拉昨日剛賞的，玉質(zhì)通透，一看便知價值連城。</p>

“聽說娘娘近來精神不濟(jì)？”烏嬤嬤屈膝行禮，聲音沙啞，“老奴粗通些推拿的法子，或許能替娘娘松快松快?！?lt;/p>

毛草靈斜倚在軟榻上，故意打了個哈欠：“勞煩嬤嬤了。說也奇怪，前幾日吃了淑妃姐姐送的酪餅，總覺得頭暈，許是我這中原人的身子，吃不慣漠北的駝奶。”</p>

烏嬤嬤的手剛搭上她的肩，動作就是一滯。毛草靈能感覺到她指尖的微顫——這老東西，果然知道酪餅里的勾當(dāng)。</p>

“娘娘說笑了，”烏嬤嬤強(qiáng)作鎮(zhèn)定，手法卻失了準(zhǔn)頭，“駝奶最是養(yǎng)人，許是娘娘剛?cè)肭锸芰诵╋L(fēng)寒?！?lt;/p>

“或許吧?！泵蒽`閉上眼，聲音輕飄飄的，“不過我家鄉(xiāng)有種說法，說若是食物里摻了不該有的東西，銀器就能試出來。昨日我那支銀簪，不知怎的就青了，倒讓我嚇了一跳?！?lt;/p>

烏嬤嬤的手猛地頓住，額角滲出細(xì)汗。毛草靈眼角的余光瞥見她藏在袖中的銀戒——戒面內(nèi)側(cè)泛著淡淡的青黑，想來是早就試過酪餅的藥性。</p>

“嬤嬤怎么了？”毛草靈故作驚訝地睜眼，“是不是累了？阿云，給嬤嬤上碗奶茶?！?lt;/p>

奶茶端上來時，烏嬤嬤的手還在抖。毛草靈看著她一口口喝下去，突然笑道：“聽說嬤嬤是先皇后的陪嫁？那一定知道，先皇后當(dāng)年最厭恨宮里的陰私手段，說‘有本事在明處較量，耍陰招的都是鼠輩’?！?lt;/p>

這句話像針，狠狠刺中了烏嬤嬤。她“哐當(dāng)”一聲打翻了茶碗，起身就要告退：“老奴……老奴突然想起淑妃娘娘還有事等著，先行告退。”</p>

“嬤嬤慢走。”毛草靈沒攔她，只是揚(yáng)聲說，“阿云，把我那盒從唐朝帶來的‘醒神香’給嬤嬤帶上，讓淑妃姐姐也嘗嘗，免得她也像我這般精神不濟(jì)?！蹦窍憷飺搅松倭颗｜S，與草烏相遇會讓人頭暈加劇，正是給淑妃的回禮。</p>

烏嬤嬤幾乎是逃著離開的。阿云看著她踉蹌的背影，咋舌道：“娘娘，您這幾句話，比打她***板還管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