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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和黑暗，如同無邊無際的冰冷海水，瞬間將他殘存的意識徹底吞沒。沒有劇痛，沒有詛咒的低語，只有一種極致的空乏和冰冷，仿佛靈魂被剝離了軀殼，孤零零地懸浮在虛無之中。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失去了與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只剩下一種模糊的、瀕臨徹底熄滅的“存在”感。

“陛下…陛下…” 王承恩帶著哭腔的呼喚，吳謙急促的呼吸，仿佛隔著厚厚的毛玻璃，遙遠(yuǎn)而模糊地傳來。

趙琰的意識在無盡的冰冷黑暗中沉浮，只剩下一個念頭在頑強(qiáng)地閃爍：玉璽…斬斷…絲線…靖王…

他用盡殘存的意念，試圖去“看”，去看那高維視界中的國運光團(tuán)和詛咒絲線。然而，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毫無意義的黑暗。系統(tǒng)的“眼睛”閉上了，他被打回了原形，重新變回了那個困在瀕死軀殼里的凡人皇帝。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最后一絲清醒的意識。他斬斷了幾根絲線，延緩了死亡，卻徹底失去了最大的依仗！靖王的詛咒如同懸頂之劍，隨時可能徹底落下！而他現(xiàn)在，連“看”都看不到了！只能被動地等待，在黑暗與寂靜中，感受著生命力一點點被那無形的惡毒之物蠶食！

王承恩看著皇帝雖然不再抽搐嘔血，但氣息微弱、臉色死灰，如同徹底失去了魂魄一般，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又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淹沒。他顫抖著手，再次去探皇帝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卻持續(xù)的氣息，才稍稍穩(wěn)住心神。

“吳院判！陛下他…他這是…” 王承恩聲音發(fā)顫。

吳謙臉色同樣難看至極。他再次搭上趙琰冰冷得嚇人的脈搏，眉頭緊鎖如同打結(jié)。脈象依舊沉遲細(xì)弱，帶著一種詭異的滯澀感，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溪流。但詭異的是，那股之前瘋狂肆虐、幾乎要將皇帝生機(jī)徹底沖垮的狂暴藥力和詛咒侵蝕，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qiáng)行壓制、束縛住了，雖然依舊存在，卻暫時失去了那種摧枯拉朽的勢頭。就像…一頭被暫時關(guān)進(jìn)籠子的兇獸，喘息著，卻并未死去。

“怪…太怪了…” 吳謙喃喃自語，額頭上冷汗涔涔，“方才陛下嘔血抽搐，分明是生機(jī)斷絕之兆！可突然…那股邪力似乎被什么…截斷了一下？雖只是片刻，卻硬生生將陛下從鬼門關(guān)前…拽回半步？” 他無法理解那玉璽共鳴、斬斷詛咒絲線的高維景象，只能從最直觀的脈象和生命體征上推測。

“截斷？拽回？” 王承恩渾濁的老眼中爆發(fā)出希冀的光芒，“吳院判，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救了？”

“有救？” 吳謙苦笑一聲，聲音苦澀，“下官…不敢斷言。陛下脈象雖暫穩(wěn)，但根基已損，元氣大傷！那股邪力…只是被暫時壓制，并未根除！如同潛藏地底的毒火，隨時可能再次爆發(fā)！更兼…陛下心脈耗損過劇，氣血兩枯，此刻生機(jī)…比風(fēng)中殘燭還要微弱！能否熬過今夜…尚在未定之天！” 他指著龍榻上氣息奄奄、毫無反應(yīng)的皇帝，“王公公你看，陛下此刻…神志全無！此乃魂魄離體之危兆啊！”

王承恩的心瞬間又沉入谷底。他看著龍榻上如同活死人般的皇帝，看著那方徹底失去光澤的玉璽，一股巨大的悲涼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擊垮。他猛地跪倒在龍榻前，布滿老繭和污血的手緊緊握住皇帝那只冰冷的手，仿佛要將自己殘存的生命力渡過去。

“陛下…老奴在這兒…您一定要撐住啊…” 老太監(jiān)壓抑著泣音，一遍遍低語，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在絕望中向神明祈禱，“您是真龍?zhí)熳印苊谔臁荒堋荒芫瓦@么…那些害您的奸賊…還沒伏誅…大胤的江山…還等著您…”

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污，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乾元宮內(nèi)，死寂重新籠罩，只剩下王承恩壓抑的嗚咽和炭火偶爾的噼啪聲，如同為這垂死的帝國敲響的喪鐘前奏。

***

靖王府，暖閣。

鎏金獸爐中的龍涎香依舊裊裊升騰，溫暖如春的氣息卻再也無法驅(qū)散趙睿心頭的寒意。他端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指腹一遍遍摩挲著白玉扳指上那道細(xì)微卻刺眼的裂痕，眼神幽深，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玄甲如同最忠誠的影子，無聲地侍立在一旁，冰冷的金屬面具隔絕了所有表情。

“金兀術(shù)…有回應(yīng)了？” 趙睿的聲音打破了沉寂，聽不出喜怒。

“是，王爺?！?玄甲躬身，聲音毫無波瀾，“消息已通過‘鷂子’送入完顏部王帳。鷂子回報，金兀術(shù)初聞時，將信將疑，斥為‘南人詭計’。但當(dāng)鷂子‘無意間’泄露了墨衡新式火銃在落鷹峽伏擊北狄先鋒、以及廢礦坑瞬間焚殺數(shù)十蠻族戰(zhàn)士的細(xì)節(jié)后…金兀術(shù)帳中金杯墜地，沉默良久?！?

趙睿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哦？那貪婪的野狼…心動了？”

“鷂子言，金兀術(shù)屏退左右，獨留其心腹萬夫長完顏宗弼。兩人密議近一個時辰。鷂子雖無法靠近，但帳中曾傳出金兀術(shù)壓抑的低吼‘鐵浮屠！必須拿到！還有那銀礦！’?！?玄甲精準(zhǔn)地復(fù)述著情報，“隨后，金兀術(shù)便派出三隊最精銳的‘夜不收’哨騎，方向…直指廢礦坑所在的黑云川！”

“黑云川…” 趙睿緩緩重復(fù)著這個地名，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很好。讓鷂子繼續(xù)盯著，不必再傳遞消息，只需確保金兀術(shù)的‘夜不收’能‘順利’找到他們想找的東西。必要時…可以給那些蠻子哨騎‘引引路’?！?

“屬下明白?！?玄甲應(yīng)道。

“另外，” 趙睿放下扳指，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彌漫開來，“宮里的‘釘子’…可有新消息？我那好侄兒…是徹底咽氣了，還是…回光返照？” 他問得輕描淡寫，眼神卻銳利如刀。

玄甲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接收某種無形的訊息，隨即回答：“‘釘子’半個時辰前冒險傳出消息：乾元宮內(nèi)，皇帝嘔血抽搐一度瀕死，吳謙束手無策，王承恩幾近崩潰。然…皇帝體內(nèi)似有異力爆發(fā)，強(qiáng)行穩(wěn)住一線生機(jī)，雖依舊昏迷不醒、脈象垂危，但…未死?！?

“異力？” 趙睿的眉頭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什么異力？是那張三豐留下的續(xù)命金丹？還是…別的什么？” 扳指上的裂痕，乾元宮中的“異力”…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他尚未洞悉的聯(lián)系？

“釘子無法確定。只言當(dāng)時玉璽似有微光一閃而逝，隨即皇帝嘔血便止，抽搐亦停。吳謙亦對此異狀驚疑不定。” 玄甲如實稟報。

“玉璽…” 趙睿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幽深，仿佛穿透了重重宮闕，落在了乾元宮那方冰冷的印璽之上。一絲極其隱晦的忌憚，在他眼底飛快掠過。天命…難道真有其物？不！他隨即在心中冷笑。縱有天命，也當(dāng)握于強(qiáng)者之手！他那垂死的侄兒，不配！

“繼續(xù)盯著！” 趙睿的聲音恢復(fù)了冷酷，“本王要確切的死訊！或者…他徹底變成一個活死人的消息！”

“是！” 玄甲領(lǐng)命。

趙睿揮揮手，玄甲的身影再次悄無聲息地融入暖閣的陰影之中。

暖閣內(nèi)只剩下趙睿一人。他重新拿起那枚裂開的扳指，對著爐火的光芒細(xì)細(xì)端詳那道細(xì)微的裂痕。裂痕仿佛一道無形的傷口，橫亙在他掌控一切的野望之上。

“異力…玉璽…” 他低聲自語，指尖用力，幾乎要將扳指捏碎。一絲陰鷙爬上他的眉梢。

“看來…本王還是…小覷你了？我的好侄兒？” 他嘴角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意，眼神卻比窗外的寒夜更加冰冷，“那就讓北狄的鐵蹄…看看你這點‘異力’，能撐多久！”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北疆輿圖前。目光落在標(biāo)注著“黑云川”的位置，那里距離廢礦坑不過百余里。手指緩緩劃過輿圖，最終停留在代表北狄完顏部王庭的標(biāo)記上。

“金兀術(shù)…你這把刀，可千萬別讓本王失望啊?！?趙睿的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卻帶著翻江倒海的殺意，“給本王…踏平那里！把那個叫墨衡的小蟲子…連帶著他那些不該有的東西…碾成齏粉！”

窗外，寒風(fēng)嗚咽得更急了，卷起漫天雪粉，如同無數(shù)白色的幽靈在黑暗中狂舞。黑云川的方向，鉛云低垂，醞釀著一場足以吞噬一切的暴風(fēng)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