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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語

《吳史?儲宮志》載：\"永熙十三年臘月廿六，永熙帝碎「永興年制」青玉如意于金鑾殿，圈禁太子蕭桓于咸安宮。謝淵循文書霉變、甲胄銹跡、玉碎紋飾，終證其按兵不動、私換甲胄、效仿廢儲之罪。\" 當(dāng)青玉碎屑飛濺在丹陛青磚，一場以物證為刃的儲位之爭，正掀開九王奪嫡的新篇章。

金鑾殿上玉音沉，儲位安危系寸心

永熙十三年臘月廿六，巳初刻。金鑾殿的青銅香爐飄出沉水香，煙靄纏繞著殿中蟠龍柱。永熙帝的明黃緞面披風(fēng)拂過御案，十二章紋上的星辰日月在晨光中閃爍，他手中的「永興年制」青玉如意泛著溫潤光澤 —— 那是先帝登基時親賜，玉柄處還留著先帝指腹的凹痕，此刻正被帝王的指節(jié)捏得泛白。

\"砰 ——\" 永熙帝猛然揮袖，「永興年制」青玉如意砸在丹陛中央的玄武浮雕上，青玉特有的清越聲響震得殿內(nèi)銅燈搖晃，十七塊碎玉飛濺如落星。最大的殘片帶著四趾夔龍紋，尖端染著帝王袍袖的明黃，\"當(dāng)啷\" 砸在太子蕭桓的纏枝蓮紋蟒袍前襟，玉屑嵌入金絲繡線間，像撒了把碎鉆。

蕭桓盯著御案上的《勤王備錄》，宣紙上 \"昨夜子時急書\" 的端楷墨跡在晨光中泛著青灰 —— 那是用剩的河湟雜墨，與三日前壽宴簽到簿的色澤分毫不差。墨字未干卻已沁出紙背，在青玉碎屑的反光里顯出血色，映得他額角的冷汗格外晶瑩。他的蟒袍隨呼吸劇烈起伏，雙手在袖中反復(fù)攥緊八吉祥紋玉帶，指腹掐入掌心的月牙痕，血珠滲進(jìn)玉帶的鏤空雕花。

\"兒臣接到西戎犯邊的羽檄后...\" 他的聲音卡在喉間，余光瞥見父皇袍袖掃過《皇吳祖訓(xùn)》時帶起的金粉飛揚，那是太祖高皇帝手書的 \"宗藩永鑒\" 篇，此刻正被帝王指節(jié)敲出悶響。

\"子時急書？\" 永熙帝的聲音像臘月的冰河開裂，靴底碾過夔龍紋殘片，玉屑在明黃靴底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謝卿的放大鏡，\" 他指向謝淵手中泛著冷光的青銅鏡片，\"照得出你庫房的濕度，\" 又望向丹陛磚縫里的霉斑，\"也照得出你按兵不動的真相。\"

蕭桓忽然注意到父皇指尖的玉痕 —— 那是方才砸玉時被碎渣劃破的，鮮血正滴在《勤王備錄》的 \"勤\" 字上，將筆畫染得猩紅。他忽然想起幼時隨父皇觀禮，看見先帝將玉如意遞給父皇時的場景，那時的玉柄還帶著溫潤的體溫，此刻卻在丹陛上泛著刺骨的冷光。

\"儲君之位，\" 永熙帝忽然俯身，指尖捏住蕭桓蟒袍上的玉屑，\"不是靠幾行墨跡就能守住的。\" 他的聲音忽然放軟，卻比怒喝更令人心驚，\"你可知道，\" 指腹碾過殘片的四趾龍紋，\"這多出來的一趾，\" 頓了頓，\"是二十年前廢太子的血，\" 又指向御案，\"浸出來的教訓(xùn)。\"

蕭桓的后背猛然撞上蟠龍柱，冰涼的柱身讓他想起咸安宮的鐵窗。他望著父皇袍角的十二章紋，忽然發(fā)現(xiàn)那些星辰日月的金線，不知何時已被玉碎的青光染得斑駁。

驗功房內(nèi)燭火搖曳，謝淵的放大鏡在《勤王備錄》上緩緩移動，鏡片折射的光斑突然停在紙幅左上角：\"太子聲稱昨夜子時急書，\" 他的指尖輕劃過肉眼難辨的青霉斑，《尚寶司造紙考》卷五在案頭翻開，\"但此霉斑需在濕度超過六成的庫房存放三日以上才會生成，\" 他忽然抬頭，目光如刀掃過太子派來的長史，\"而宗人府防潮冊記錄，昨夜庫房濕度僅四成。\"

周立捧著《太子府用印流水賬》的手微微發(fā)顫，黃綾封面上的 \"蕭桓\" 二字被燭火映得通紅：\"大人，印泥里的丹砂顆粒...\"

\"取三日前的壽宴簽到簿。\" 謝淵的銀針精準(zhǔn)刺入落款處的朱砂印泥，挑出未研細(xì)的丹砂顆粒置于瓷盤，\"《司禮監(jiān)印泥規(guī)制》明載，干結(jié)印泥需在卯時初刻銷毀，\" 他對照賬本上的廢棄記錄，指尖敲打著簽到簿上的相同顆粒，\"而太子用的，正是本該昨日銷毀的舊泥 ——\" 冷笑一聲，\"印泥干結(jié)時的龜裂紋路，與三日前的壽宴簽如出一轍。\"

最致命的破綻來自封口漿糊。謝淵用火折子烘烤封緘處，松脂香氣混著焦麥味迅速擴散：\"《宮闈用度則例》卷十三，\" 他展開每月朔日的配方記錄，關(guān)中小麥與廬山枯松的配比清晰在目，\"太子府朔日必用此糊，\" 又望向窗外的滿月，\"但政變發(fā)生在望日，\" 聲音陡然冷如冰錐，\"為何會用三日前的舊漿糊？——\" 他舉起烘烤后的漿糊殘渣，\"焦痕顯示，這是重復(fù)加熱至少三次的痕跡。\"

謝淵親手解開太子親軍的鎖子甲，內(nèi)襯棉絮在燭光下泛著異常的白：\"《工部物料簿》齊地篇，\" 他的手指碾過棉絮中的鹽堿結(jié)晶，在放大鏡下呈現(xiàn)八面體結(jié)構(gòu)，\"濱海棉田的棉絮含氯化鈉結(jié)晶，\" 又指向垂首而立的親軍統(tǒng)領(lǐng)，\"你說昨夜宿衛(wèi)宮中，\" 指尖捏起結(jié)晶對著火光，\"齊地棉絮如何穿過西華門的防潮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