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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玖揉著差點被“殘甲”鋼板硌斷的尾椎骨，齜牙咧嘴地從廢鐵堆里爬起來，接過那張設計簡潔、只印著“陳明遠”三個字和一個手機號碼的名片，腦子還有點懵。

“定制…軸承？量有點大？”他狐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自稱陳先生的中年男人。金絲眼鏡，灰色夾克，斯文得體，笑容溫和，跟這滿地油污廢鐵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尤其是那雙眼睛，平靜得像口深潭，目光掃過地上那些被李如玉“欽點”過的廢鐵時，帶著一種洞悉價值的銳利，讓鹿玖心里直犯嘀咕。這人是沖著“金鱗”來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正是?！标惷鬟h微笑著點頭，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旁邊面無表情的李如玉，“鄙人經(jīng)營一家小型機械加工廠，專接一些…特殊設備的維修和配件定制。廠里有幾臺關(guān)鍵的老設備，核心軸承磨損嚴重，市面上找不到匹配型號的替換件，原廠配件又天價。聽聞貴處有獨門手藝，能‘點鐵成金’，讓老舊軸承煥發(fā)新生，甚至更強韌？特來碰碰運氣?！彼拇朕o很客氣，但“點鐵成金”、“煥發(fā)新生”這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樓上陽臺。

李如玉仿佛沒聽見這番對話。她彎腰，極其自然地用腳尖將那塊絆倒鹿玖的棱角“殘甲”鋼板撥拉到標記好的位置，動作流暢得像在整理御花園的鵝卵石。對于陳明遠探究的目光，她恍若未見，只淡淡地掃了一眼鹿玖手里的名片，眼神里沒有驚訝，只有一絲屬于高位者的、近乎本能的審視。

鹿玖心里飛快盤算。大訂單？聽起來是好事！可自家這“產(chǎn)能”…他想想那吭哧吭哧的分揀線，想想陛下鍛壓一次就臉色蒼白的消耗，再想想僅剩的幾枚“疑似礦源”…這訂單怕不是催命符！

“陳先生，您太抬舉了！”鹿玖擠出笑容，趕緊打預防針，“我們就是個小修車攤，搗鼓點軸承，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您說的那種‘煥發(fā)新生’，代價可不??！材料難找，工藝復雜，產(chǎn)量嘛…”他攤了攤手，一臉“地主家也沒余糧”的無奈，“低得可憐！恐怕…接不了大單子?！?

“理解，理解?！标惷鬟h笑容不變，似乎早有預料，“任何獨特的技術(shù)，都需要時間和積累。我不需要立刻大批量，只要…樣品。”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枚。尺寸規(guī)格和要求，我可以提供圖紙。價格…好商量?！彼D了頓，目光再次掃過李如玉腳邊那塊厚實的“殘甲”鋼板，意有所指地補充道：“另外，我對貴處這種…變廢為寶、慧眼識材的眼光，也非常欽佩。如果貴處還能提供一些…特殊材質(zhì)、結(jié)構(gòu)穩(wěn)定、可塑性強的廢鋼料，比如這種，”他指了指那塊鋼板，“我也愿意按高于市場廢鐵的價格一并收購?！?

買軸承樣品，還順帶收廢鐵？鹿玖更懵了。這陳老板路子有點野??！他下意識地看向李如玉。

李如玉終于將目光從廢鐵堆上移開，平靜地落在陳明遠臉上。她的眼神清冷，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洞悉對方笑容下的真實意圖。片刻后，她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只吐出一個字：“可?！?

“陛下？”鹿玖有點急，樣品也不好弄??！

“無妨。”李如玉聲音平淡，“取其圖紙，擇其緊要處，試制便是。廢料…允其自取?！?她似乎對“樣品”訂單本身興趣不大，但對對方識貨、愿意溢價收購她“欽點”的廢料這點，倒像是默許了。

鹿玖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和陳明遠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約定稍后發(fā)圖紙過來。

陳明遠滿意地告辭，臨走前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塊“殘甲”鋼板，才斯斯文文地轉(zhuǎn)身離開。

空地邊緣的巷口，綠毛看著陳明遠離去的背影，又看看602室樓下那堆被標記的廢鐵和鹿玖手里的名片，眼神閃爍，迅速掏出手機對著陳明遠的側(cè)影和名片方向拍了幾張，對著衣領(lǐng)低語：“…有外人接觸目標！看著像老板…談生意？收了名片…好，我查！”

風波暫時平息，鹿玖看著那堆“寶貝”廢鐵，又看看手里燙金的名片，感覺頭更大了。他苦著臉對李如玉道：“陛下，這樣品訂單…咱拿什么做?。俊V源’就剩那幾個了，分揀線還卡著呢！”

李如玉沒回答，目光卻投向鹿玖手里那把沾著灰土的活口扳手?！拔站o?！彼俅伍_口，語氣不容置疑。

鹿玖一個激靈，條件反射般握緊扳手，沉腰坐馬。他知道，殘酷的“廢鐵格斗術(shù)”教學又要開始了！他緊張地盯著李如玉，防備著隨時可能飛來的“暗器”。

然而，這次李如玉沒有動用廢鐵。她只是緩步走到鹿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雙手垂在身側(cè)，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來?！彼鲁鲆粋€字。

“??？來…來什么？”鹿玖懵了。

“攻我?！崩钊缬竦穆曇粢琅f平淡無波，“用爾之‘兵刃’?！?

鹿玖眼珠子差點瞪出來！攻…攻擊陛下？！用扳手？！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陛…陛下…這…這使不得！”鹿玖握著扳手的手都在抖。

“使不得？”李如玉眉梢微挑，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揶揄的光芒，“適才那市井之徒（指綠毛），尚敢持械窺伺。爾持‘兵刃’，懼何？”

鹿玖被噎得說不出話。這能一樣嗎？！但看著陛下那平靜卻不容置疑的眼神，他知道這關(guān)不過不行了。他深吸一口氣，把心一橫！腦子里瘋狂回憶著李如玉那快如閃電的“卸械”、“破樁”兩招的反向應用！大吼一聲給自己壯膽：“陛下！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