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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皮火車的汽笛又長又尖，車輪與鐵軌摩擦，嘎吱一聲，緩緩?fù)７€(wěn)。

趙小麗提著一個行李包，第一個跨下車廂。她身后，是陳敏，一身時髦的西裝套裙，看什么都像在審視。

站臺上，趙大剛早就等著了。

他看見妹妹，下意識就要沖過去接行李，手都抬起來了。

人還是那個人，但那股氣質(zhì)，全變了。

出發(fā)前，小麗的倔強(qiáng)里還透著一股沒褪盡的青澀。

此刻，她就那么安安靜靜地站著，沒第一時間看他，而是不疾不徐地掃過整個喧鬧的站臺，那份鎮(zhèn)定自若，壓得周遭的嘈雜都矮了三分。

這一趟南下，把她整個人里里外外都換了一遍。

所有多余的東西都沒了。

趙大剛伸出去的手，就那么懸在半空。

他那個總跟在他身后，需要他擋風(fēng)遮雨的小妹，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前頭。

“哥，我回來了?！?

趙小麗轉(zhuǎn)頭，笑眼彎彎。

趙大剛愣了半秒，咧開嘴，那聲“小妹”滾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回來了就好，走，帶你們看咱的大樓去！”

轎車停在一棟拔地而起的建筑前。

玻璃幕墻在陽光下晃眼，嶄新的大樓像一個闖入舊時代的巨人，俯視著周圍低矮破敗的老房子。

陳敏的嘴角，第一次有了些許弧度。

趙大剛得意地拍著車門：“怎么樣？氣派吧！咱紅星市頭一份！”

趙小麗沒說話。她仰頭看著那棟樓，那是她所有野心的容器。她推開車門，徑直朝著還在施工的大門走去。

“哎，里頭亂，當(dāng)心！”趙大剛在后面喊。

一進(jìn)大廳，油漆、鋸末和汗水的味道撲面而來。工人們赤著膀子，敲敲打打，一片熱火朝天。

趙小麗對滿地的電線和建材視而不見，徑直走到一排剛裝好的陳列柜前。

她停下腳步。

那疊被她掃到桌下的方案，那句“咱的魂兒是啥”，魂要附身，得先有一具完美的骨架。一分一毫，都不能錯。

“都停一下?！?

一個五十多歲的木工老師傅，正拿著尺子比量柜門，聞聲不耐煩地抬起頭。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黃的汗衫，滿臉的褶子能夾死蚊子。

“啥事兒啊，小姑娘？”

趙小麗的手指，篤篤地敲在嶄新的陳列柜上。

“師傅，尺寸不對，柜子比圖紙高了五公分?！?

她的手指又移向天花板。

“還有這個射燈，角度太散，光是死的。”

老師傅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上下打量著這個穿著利落褲裝的年輕姑娘，嘴角撇了撇，一股子瞧不上的勁兒。

“小姑娘，圖紙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做木工三十年，這點(diǎn)門道還能不懂？”

他一拍柜子，嗓門老大。

“高五公分，能多掛兩件衣裳，多賣錢！燈嘛，不就是圖個亮堂？搞那么多花樣兒干啥！”

他身后幾個小工，都停了手里的活，倚著木料嘿嘿地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趙大剛臉上臊得慌，正要開口給妹妹撐腰。

趙小麗卻攔住了他，迎上老師傅的目光。

“師傅，我們賣的不是大白菜，不按斤賣，也不靠堆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