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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費(fèi)力地睜開眼睛看著陸大夫焦急的模樣，有些問題不用問就已經(jīng)能清楚看到答案。

可他不甘心啊。

他問，“陸大夫，你跟我說句實(shí)話，我是不是要死了?！?

祁頌語氣平靜，像是認(rèn)命一般，昏暗的眼底沒有半分情緒波動。

可不知為何，他的眼尾卻又不甘心地流出淚來。

在場之人聽到他這句話，幾雙眼睛齊刷刷望過去，異口同聲地憤怒回他，“胡說！你在說什么混賬胡話！天王老子死了你也不會死！”

他們都是武將，一個坑里摸爬滾打過來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說好了一起去天門關(guān)的。

盡管一開始看不慣祁頌的所作所為，可日子久了，祁頌的努力他們都看在眼里。

他們親眼看著祁頌從一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蛻變成現(xiàn)在英姿勃發(fā)奮勇當(dāng)先的將士，他們也就看順眼了。

親眼望著自己的好兄弟咒自己死，他們怎能不憤怒。

陸大夫卻愣在原地，半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次瘟疫來勢洶洶，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一病不起，整個舊城里，全是昏天黑地的劇烈咳嗽聲。

舊城西邊的土坑里，尸體堆積如山，焚燒的火焰晝夜不停，染紅天邊的夕陽。

陸大夫無力地閉緊雙眼，他不敢說藥房里已經(jīng)無藥可用，干凈得就像大雨沖刷過。

他也不敢說外面鍋里煮著的那一點(diǎn)零星的藥，已經(jīng)是舊城里四處搜刮來的最后一份藥材。

他更不敢說祁頌其實(shí)已經(jīng)病入膏肓，藥石無醫(yī)。

若是天亮后，城主還是不愿送藥材進(jìn)來，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都要死了。

不是病死，就是餓死。

總之，只有死路一條。

祁頌眼淚朦朧地望著陸大夫蒼老的背影，突然松了一口氣，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可他好遺憾啊，他還沒見到父親最后一面。

他還記得父親答應(yīng)過他，等他這次回京，他一定會在城門口迎他。

他終歸要食言了。

灰暗的眼底一點(diǎn)一點(diǎn)暗下來，祁頌扯著嘴角輕笑。

大概他這輩子都無法成為父親的驕傲，只能等下輩子了，不知道下輩子，他還能不能成為父親的孩兒。

巨大的悲愴籠罩在屋子里，氣氛蒼涼得讓人窒息。

“誰說你要死了，有我在，誰敢要你的命！”

壓抑的空間里，突然一道干凈有力的聲音穿透黑暗，破空而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自信狂傲的聲音所吸引，皆不約而同往門外看去。

這道聲音，別人或許陌生，趙安和祁頌卻是相當(dāng)熟悉。

果然，下一秒，蘇辭和趙晏清的身影就從黑漆漆的夜里，像一盞明燈似的，神采奕奕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蘇辭嬌美的臉上，還是那樣熟悉又溫柔的笑意，像個小太陽一樣。

“我瞧瞧，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哭鼻子了?！彼郎厝岬匦χ哌^來。

祁頌不知為何，看見蘇辭的一瞬間，他彷佛看見了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