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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府衙內(nèi)，知府陳懋正對著一份\"加急公文\"發(fā)愁。公文上寫著\"燕王朱棣奉旨南巡，不日抵達\"，落款處蓋著五軍都督府的大印。他捏著公文的手直發(fā)抖，忽然想起三個月前，曾替松江錢氏轉(zhuǎn)交給某位大人一箱黃金。

\"老爺，燕王的船隊已過了鎮(zhèn)江。\"管家匆匆進來，\"要不要通知顧老太爺？\"

陳懋猛地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書架：\"通知什么？趕緊把西跨院的暗格封死，還有賬房里的'飛灑票'，全部燒掉！\"

然而火勢剛起，府衙的正門已被撞開。朱棣帶著朱柏闖入院中，看著濃煙滾滾的西跨院，冷笑：\"陳大人這是在銷毀證據(jù)？還是在給某個人通風(fēng)報信？\"

陳懋撲通跪下，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燕王殿下，湘王殿下明鑒，下官只是在燒舊賬......\"

\"舊賬？\"朱柏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那咱們就來對對新賬。四哥，我?guī)巳ニ褞旆?，您去審審這位陳大人，看看他的舌頭是鐵打的還是肉長的。\"

與此同時，朱高熾的車隊抵達了昆山。當(dāng)?shù)刂h王賢出城迎接，卻見世子儀仗徑直繞過縣衙，直奔縣學(xué)而去。朱高熾下了馬車，望著縣學(xué)大門上的\"忠孝節(jié)義\"匾額，忽然問：\"王大人，昆山的'鐵腳詭寄'之風(fēng)，你可知曉？\"

王賢臉色一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殿下明察，下官......下官不知......\"

\"不知？\"朱高熾示意侍從抬來一個木箱，里面裝滿了農(nóng)戶的狀紙，\"這些百姓都說，他們的田畝被士紳強行'詭寄'，每年要交七成租子。你這個知縣，是眼瞎還是心瞎？\"

王賢渾身發(fā)抖，突然跪倒在地：\"殿下饒命！此事下官實是無奈，顧氏宗族的田莊占了昆山半數(shù)土地，他們說......說這是祖制......\"

\"祖制？\"朱高熾冷笑，\"朱元璋殺貪腐時，可曾講過什么祖制？來人，查封縣學(xué)，把歷年的'學(xué)田'賬冊全部帶走，再打開糧倉，看看里面到底有沒有賑災(zāi)糧。\"

糧倉的大門打開時，一股霉味撲面而來。朱高熾用銀簪挑起一袋糧食，卻見里面裝的不是粟米，而是摻了沙子的稗子。隨行的戶部官員倒吸一口涼氣：\"這......這就是昆山百姓交的'皇糧'？\"

當(dāng)晚，朱高熾在昆山驛館設(shè)立臨時公堂，審理首起稅賦舞弊案。王賢被剝?nèi)ス俜?，跪在堂下，供出顧氏宗族通過\"飛灑詭寄\"等手段，隱匿田畝三萬余畝，偷稅漏稅白銀上萬兩。朱高熾剛要下令將其收監(jiān)，忽然有衙役來報：縣學(xué)教諭自縊身亡，死前在墻上寫了\"吾愧對百姓\"四字。

朱高熾趕到縣學(xué)時，尸體還掛在房梁上。他盯著墻上的血字，忽然想起張恪臨死前說的\"印把子殺人\"。轉(zhuǎn)頭看向隨侍的錦衣衛(wèi)千戶：\"去查教諭的書房，尤其是他與應(yīng)天的書信往來。\"

與此同時，朱棣在蘇州府衙的審訊室里，看著遍體鱗傷的陳懋，手中的刑具滴著血水：\"最后問你一次，陸家鐵坊的余孽藏在哪里？給倭寇的兵器，是誰批的船引？\"

陳懋早已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瞥向墻上的\"公生明\"匾額。朱高煦會意，抽出佩刀劈開匾額，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藏著一疊蓋著蘇州府印的船引，以及一張字跡模糊的密信。

朱棣接過密信，就著燭光辨認，上面寫著：\"月中丑時，鸕鶿島接貨，望周知。\"落款處畫著一朵蓮花——正是江南走私集團的暗號。他轉(zhuǎn)頭看向朱柏：\"通知盛鏞，子時三刻，鸕鶿島動手。\"

子時，滆湖面上霧氣彌漫。盛鏞帶著五十名錦衣衛(wèi)，乘著快船靠近鸕鶿島。島上靜得出奇，只有幾聲貓頭鷹的啼叫。突然，岸邊的蘆葦叢中射出幾支弩箭，盛鏞側(cè)身避開，抬手甩出袖箭，放倒了幾個暗哨。

\"沖！\"他一聲令下，錦衣衛(wèi)們踩著木筏沖上島，卻發(fā)現(xiàn)石屋內(nèi)空無一人，地上散落著一些鐵銹和硫磺。盛鏞心叫不好，剛要撤退，四周突然響起梆子聲，無數(shù)火把燃起，將小島照得如同白晝。

\"中計了！\"盛鏞揮刀砍斷一根飛來的套索，卻見數(shù)百名水匪從巖石后沖出，為首的正是\"黑鰍\"。黑鰍扛著宣花板斧，獰笑道：\"錦衣衛(wèi)的狗東西，老子等你們好久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島外突然傳來炮聲。朱高煦率領(lǐng)的援軍到了，二十艘戰(zhàn)船一字排開，船頭的\"佛朗機\"炮噴出火舌，炸得水匪們抱頭鼠竄。黑鰍見勢不妙，轉(zhuǎn)身想逃，卻被朱高煦一箭射穿肩胛骨，摔倒在礁石上。

\"說，誰給你們通風(fēng)報信的？\"朱高煦用刀尖挑起黑鰍的下巴。

黑鰍喘著粗氣，血沫從嘴角涌出：\"是......是應(yīng)天的......\"話未說完，一支袖箭破空而來，正中他咽喉。朱高煦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卻只看見濃霧中一艘快船迅速遠去，船尾掛著一盞白燈籠。

同一時刻，朱高熾在昆山收到急報：蘇州府衙的陳懋突然暴斃，死狀與張恪相同，七竅流血，顯然是中毒身亡。他捏著密報，望向窗外的漫天星斗，忽然想起陛下在乾清宮說的話：\"江南的水太深，你要當(dāng)心漩渦。\"

\"來人。\"朱高熾沉聲下令，\"給陛下寫信，就說江南稅賦案與走私案已查明端倪，背后或有朝堂重臣撐腰，請求增派刑部侍郎與都察院御史南下協(xié)查。另外......\"他頓了頓，\"讓錦衣衛(wèi)加強戒備，尤其是往來應(yīng)天的密使。\"

冬至夜，應(yīng)天城鐘鼓齊鳴。朱雄英站在乾清宮露臺上，望著漫天飛雪，手中捏著朱高熾的密報。雪粒子打在黃綾上，將\"涉及朝堂重臣\"的字跡暈開一片淡紅，宛如血跡。他身后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輕聲道：\"陛下，該用膳了。\"

\"不用了。\"朱雄英將密報揣入懷中，轉(zhuǎn)身走向書房，\"取筆墨來，朕要給高熾寫封回信。\"

燭光下，朱雄英鋪開宣紙，飽蘸朱砂筆，在信箋上寫下：\"朕信卿等如信日月，縱前方荊棘密布，亦當(dāng)披荊斬棘。江南之事，朕與卿等共進退。\"墨跡未干，他忽然想起洪武爺臨終前的遺訓(xùn)：\"惟愿后世子孫，能使百姓有衣穿，有飯吃，有田種。\"

雪越下越大，將乾清宮的飛檐斗拱染成白色。朱雄英望著窗外的雪景，想起朱棣出發(fā)前說的\"不破樓蘭終不還\"，想起朱高熾臨行前遞來的《均田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情——他朱雄英的大明，不該有貪墨的蛀蟲，不該有逃稅的碩鼠，更不該有勾連外敵的奸佞。

這一夜，應(yīng)天城的雪一直下到天明。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朱高熾的案頭擺著新收到的《實征冊》，朱棣的船艙里堆著繳獲的走私賬冊，兩份文書上的朱砂批注交相輝映，如同兩把利劍，即將刺破江南的漫天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