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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鳳望著背影，點(diǎn)點(diǎn)頭，他進(jìn)她出，沒有黃天祥任何消息，她顯得懶懶散散，如果不是父親制止，她就沖動去黃花甸子，沈向東告訴她：黃家大院沒人了，他們在塌河谷地，心就酥癢酥癢地，象被毛刷子刷一樣，有了沖動。

陶澤如不用怎么打聽，就很容易找到芳雅齋，焦原就一縱兩豎街道，且長短不規(guī)整，芳雅齋是獨(dú)一份，除了樂器，不賣別的，焦原是個俗不可耐的地方，音樂在這片尚未開發(fā)的處女地里，很難生根，倒是縣城里有不少人慕名而來，向陶嵐請教，是年輕的學(xué)生，家境殷實(shí)，膩味城市生活，有這么一小塊凈土，通過傾聽和償試，喜歡上這片不茅之地，知音難覓，除了合安堂的媳婦鄧氏，一般很少有人光顧，很長時間，都是陶嵐自娛自樂，酸澀苦辣咸甜，陶嵐孤芳自賞，城里那些學(xué)生稱她為陶姐或陶老師，樂器擦擺是她每天重要工作，有學(xué)生建議她把芳雅齋搬到城里，說會有更多人欣賞和購買，她搖搖頭，城市的喧囂和人利追逐，讓她看透一切，龍澤比起上海那真是小巫見大巫，龍澤算不得什么，再說要追逐利益，她會留在上海。那里物質(zhì)繁華，物欲橫流，更是音樂音器滋養(yǎng)的地方。

她之所以要逃到這兒，還是為了避開一個人，那個人叫喬志，是個上海灘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他有三妻四妾是真，喜歡欣賞陶嵐也是真，如果不是男人要成就一番偉業(yè)的宏圖大志，他也許會離家出走，和陶嵐雙宿雙飛，然后世事羈絆，他分身乏術(shù)，所以只能讓夢想碎裂，他的三個妻加上四個妾，比不上一個陶嵐，然而，陶嵐是一縷清風(fēng)，不帶半點(diǎn)塵沙，陶嵐是一股清流，不沾一滴污水，她的世界是個音樂鬧騰的世界，不諳俗務(wù)，所以她選擇逃離榮華富貴，她覺得那里的一切與她格格不入，她需要孤獨(dú)，更需要寧靜，音樂是豐富，還是將她帶進(jìn)一個走火入魔的世界，不得而知。

喬志家庭殷實(shí)，且早早走上仕途，不抽煙，不賭博，不打罵女人，其長之優(yōu)，是男人中極品，俗務(wù)或案牘勞形，讓他無暇于音樂和繪畫事業(yè)，消磨了他藝術(shù)天賦，偶爾也會去碰觸這些觸動心靈的東西，那是曇花一現(xiàn)式的碰觸，喬志是吳鐵成最為賞識的智囊，他跟隨吳四年，算是青云直上，從秘書處入上海市政府重要組成人員，是少有的升遷較快的，3月吳去職，愈鴻鈞接管，對其工作能力更是贊賞有加，稱喬是人才難得。

這樣一個如此敬業(yè)的男人，不能入其法眼，更何況凡夫俗子，這段經(jīng)歷沒人知道，鞏德明要是知道，能羞愧到上吊。

芳雅齋門臉不錯，地段更不錯，但門庭有些冷落，陶澤如心情激動起來，有好長時間都沒有妹妹的消息，他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就扯開嗓子，是哽咽的，一句“陶陶---……”這個習(xí)武的漢子，就聲淚俱下。

“哥！哥！”她丟開二胡，就如小鳥抖開翅膀，鄉(xiāng)音，濃重的鄉(xiāng)音，“哥，你還真來了？”

“這就是你的芳雅齋？”陶澤如不敢相信：它太小，太不完美，比起喬志送的，它就是一只可以端著走的碗。

“是！但它是我自己的！我喜歡這兒！”她抑制自己想撲進(jìn)哥懷里的沖動！當(dāng)她直挺挺立在那兒，甚至是陶澤如熟悉的喘氣聲，她都能聽到，“爸、媽他們怎樣？”

“還能怎樣？爸爸終日板著他的二餅?zāi)槪瑡寢屜肽愕臅r候，撫摸你的照片，哭得稀哩嘩啦，你戧割了他們的心，你就象精靈，想抓抓不?。　?

“你和她還是那樣若即若離，半生不熟？”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陶澤如一臉甜蜜的笑容，“你哥千里迢迢來看你，你就不能……？”

“哥，你請坐！”她自己也坐下，像個孩子，拉住陶澤如的手，“好可惜喲，鄭妍秋一個多好的女孩，可惜沒有當(dāng)成我嫂子！”

“她敢！她能當(dāng)！她必須當(dāng)！她正在當(dāng)！十一年愛情長跑，必須結(jié)束！也只能結(jié)束！”陶澤如坐下去，拿下斗笠，放腳邊，他依舊那么強(qiáng)悍，依舊那么霸氣外露，依舊胡子邋遢，“有水嗎？我口喝！”

“你是說……？哥，你是說，你們已經(jīng)……？”陶嵐眼中溢出淚光，

“是的！我們已經(jīng)……！”陶澤如點(diǎn)點(diǎn)頭。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八個多月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秋天了，我該收獲人生的另一顆果實(shí)了：孕育陶家下一代！任重而道遠(yuǎn)，不敢懈怠！孟老夫子云：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怎敢拂圣人之美意？她已經(jīng)大腹便便了！”

“我就說嘛，她像我家人，是我家人！”

“好事不得多磨嘛！說說你吧？水不給喝，你的事總要知道一些！”

“哥！我拿水堵你嘴！”她起身，從旁邊溫?zé)崴畨乩?，倒出滿滿一大碗水，遞給他，“我？”她勾摟一下下墜劉海，“濤聲依舊，依舊一個人，活在自我世界里！”哆嗦一下，鞏德明算不算？談得來，但誰也沒說破，“哥，你是專門來看我的？”

“摟草打兔子，順道！”

“你就不能讓我高興高興？哪怕是假的！”

“的確是順道，我是專門陪杜先生來西涼縣辦事的！”水被他喝得咕咚咕咚。

“哪個杜先生？”

“猜！在上海灘上，能夠稱得上‘杜先生’有幾個？”

“難道是那一位？名聲噪響，一腳跺下去，黃浦江要顫動幾下的杜先生？你怎么和他攪一起了？”

“小瞧你哥？你哥現(xiàn)在今非昔比，正好也是工部局中的一員！”

“屁！”

“不雅！說說你的老大難急難愁盼問題怎么樣了？”

“哥，你又來了，天不早了，走，鎮(zhèn)上有家燒刀紅，有幾樣特色菜，看不能堵住你的嘴！”

“堵不住，我不弄個水落石出，我是不會走人的！”

杜培聲和鄭一洋并不熟，所以汽車一進(jìn)入西涼城，就直接開進(jìn)縣大院，太陽還在云蒸霧騰里，尚且沒睡醒的樣子，露水還在太陽柔軟的觸角里滴答，象鐘上的紅針針，長谷川天一無論怎樣不愿意，還是帶著一大幫人，在大院里恭候，廖青云、香川幽蘭、鄭一洋、沈十一、錢其鐵、連王三木這種小腳癟三都悉數(shù)在場，長谷川天一手下三名副官也位列其中，上百人在那兒。

那天成先下的車，然后拉開車門，等待著杜培聲下來，杜一站到地上，拽拽衣服，正正禮帽，然后一抱拳，“有勞各位，在下杜培聲，見過各位，哪位是鄭一洋鄭先生？”

“我！我就是！”鄭一洋擠出人群。

“噢，不錯不錯！不知道中西功先生和尾崎秀實(shí)先生，托你辦的事辦得怎么樣？”

“八九不離十！”鄭一洋以一言蓋之，他走過去，握住杜培聲的手，輕聲耳語道，“此時不宜！此地不宜！來來來，我給你介紹：這是大日本皇軍駐西涼縣司令官長谷川天一先生，不僅如此，他還是我們情報界的翹楚，少年即現(xiàn)聰慧，那本曾經(jīng)風(fēng)靡日本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外集》就是其在13歲的著作！”

“幸會！幸會！長谷川君，果然一表人才，青年才俊，我輩自嘆不如，景仰景仰！”

“杜先生，不必客氣！先生名噪上海灘，大家彼此彼此，見過杜先生！”

“這幾位都是長谷川君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