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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克儉從風(fēng)華正茂，到年近半百，他見證西涼城的變遷，有些老，但老得蒼勁有力，他的腿腳，他的手臂，隨便一伸一縮，有舞的美，其靈活和靈敏，可以穿越歲月的縫隙，有延伸生長的痕跡，羨慕他的活力，一分不可多得的灑脫，在舉手投足之間，彰顯著其人的曼妙，它象精靈，附身而生。

很多人喜歡他，是因為他的瀟灑，不是輕浮的煙狀的飄逸，許多動作，軟軟地象是煙狀在飄，做起來不僅困難，而且達不到他的那種程度，才明白：功夫真的不是虛擬，妙筆才能生花，故而熟才生巧，他的舞，有時如懼風(fēng)，來時瀟瀟快如閃電急如風(fēng)，有時又輕如一片羽毛，飄飄蕩蕩，如同一片秋葉，他的舞，從嫌隙間看到舞者爐火純青的技藝，雅就從舉手投足中飄出來，想低俗，找不到那種媚，那種撩，只有舞過，才知道差的不是一點點，它空靈，它奔放，它展揚，豐厚的味從那里散發(fā)，直到現(xiàn)在，男人羨慕朱克儉，他天生為舞而生，嘆為觀止，別人的皮毛，相形見拙，女人驚艷，舞之華麗，舞之風(fēng)雅，象游龍伴著驚鳳。

西涼城大街小巷，都有朱克儉粉。但朱是俗人，卻活出了仙人的境界，不媚俗，不入俗，俗可以象風(fēng)，吹過他的身體，俗可象雨，打濕他的身體，太陽會曬去潮濕，風(fēng)會把帶有雅的氣味讓它在空間彌漫。

他是俗人，也娶妻，也生子，但食五谷，也貪六味，但那分與生俱來的雅，就象風(fēng)，就象打開瓶的酒，彌漫著，總有知音陶醉其中，舞者之魂，令觀者動容，其肢體語言，完美敘事，其解之深，其解之圓潤，象舞在旋轉(zhuǎn)，他象一股清風(fēng)，更似一股清流，吸之閉眼，體會那種舒適與愜意，如風(fēng)撫身，如水沐浴，許多女人想擁有這份愜意與高雅，拋媚撒情，肉的鉤子，欲的釣線，要呼之氣味，親之肌膚，垂其靈，裹之魂，朱不以之所動，藏目的者教一兩回，拒之誘，且漸行漸遠，再見之時，形同陌路，漂亮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風(fēng)月場上有人沉醉，喚之不醒，自甘墜落，如朽木之爛，擰捻成灰；有人逢場作戲，游戲人生，身之?dāng)。?，劣裂之縫可行馬，可淌水，就如水不舍晝夜而逝，其情已傷，其魂早死，臧姓克家說：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行尸走肉的含義意概于此。有人自清堅清，雖虧于身，斷于利，損其形，有時任人污，不改其行，清者就自清，乃若干年后，其軀雖隳，其名仍能任由世人演義，成圣成仙得道，被后人津津樂道。

同為上海人的陶澤如，平時雖有交集，道不同不相為謀，言深交淺，那種交情如同浮萍，聚少散多，偶有書信來往，一鱗半爪的聯(lián)系，象延長線，時斷時續(xù)，若有若無，那是一條存在于夢境中假想線，他們一個是舞者，別一個是武者，舞者集當(dāng)時上海來自于西洋多種舞，朱克儉是集大成者，舞都上海盛行開放之風(fēng)，在上海舞界，朱克儉算得上是翹楚，那里舞廳老板曾花大價錢聘請他，他卻自甘寂寞，從上海這種國際大都會來到窮鄉(xiāng)僻壤西涼縣城，硬生生讓舞這種東西扎根于此，落地生根，舒枝展葉，從排斥到接受，甚至到今天不會舞成為一種落伍者，二十年澆灌，舞之花已經(jīng)扎根西涼，開得艷艷灼灼。

朱克儉習(xí)舞傳舞，來西涼，許多人不解，解之牽強附會，但他扎根西涼二十年倒是令人生出敬佩，僅僅是因為舞嗎？解釋不通，背后原因不得而知，人的行為不能用“合理”曲解，人之復(fù)雜，雜出人想。閑暇之余，逛西涼，吃美食，討論時下之種種，做一個普通人，優(yōu)哉游哉，媳婦陳氏，來自上海，貌美倒是次之，賢良淑德，品質(zhì)貴重，相夫教子，雖大門出二門邁，不扯閑話，不做有傷風(fēng)化之事，育有一兒一女，皆如竹而生，亭亭玉立，如花而怒放，其美其形，行為舉止，皆得朱陳親傳親授，不欺生，不凌弱，扶危濟困談不上，出手相幫偶爾之，散枝開葉長花要結(jié)果，未來可期，身教勝于言傳，夫妻相攜相吸，外人雖百般之能事，尚不能拆更不能解其關(guān)系，曲張有度，縱橫于人際之關(guān)系，歲月如河，更如歌，它在流淌，更在吟唱，其曲其調(diào)，則揚揚兮如地之正氣，扶搖直上，其律則跌宕起伏，那波那折正是委婉如溪水，流淌過，更潤澤過，相得益彰，二十年波瀾常驚，驚之處，其喧嘯象浪花，在旋渦深處打轉(zhuǎn)，雖有旁徨，但只是激起浪花，花開花會落，落下之后，仍一如既往前行。

武之術(shù)，古而有之，但門派各展所長，皆清高自傲過，自視正統(tǒng)，陶澤如生于上海，長于上海，武者薈萃，吸和納，形成了南北方兼修武術(shù)之門派，且與杜氏心武相友善，趣味相投，武德人品相近，雖不能日日相伴，但作為自然門之門外弟子，深受武當(dāng)?shù)廊诵烨逄撝绊?，獨獨似金雞獨立，有別與上海武學(xué)之雜家，習(xí)武除了健身，還能削強濟弱，杜氏培聲炙手可熱，十里洋場，哪個不仰之鼻息，雖是后起之秀，但其聲旺遠超黃金嶺，杜氏曾三次著人下貼，與之互通有無，但陶澤如看都不看，直接當(dāng)信差面扔火爐里，換作旁人，早已經(jīng)被青幫教訓(xùn)，不死不傷，也遠遁上海，而陶安然無恙，是其運氣使然？非也，是其德其行，揚中華之國威，助國人不受欺凌，其魂其魄弘揚武者之正氣，其氣飄飄然，悠悠然，雖氣若游絲，但那是揚清抑濁，泱泱之大國，國之正氣，骨之正氣，必沸沸揚揚，天地相存，人居其中，不撼天動地，枉走一遭。

沒想到杜培聲不但不生氣，一頂小轎子，抬著他，晃晃悠悠，親自臨門，這是天之面，地之禮，驚動上海灘。那些人紛紛猜測陶澤如路數(shù)，但自此以后，陶澤如引杜培聲為知己，相交甚歡。

一紙書信，如秋葉之飄零，落在朱克儉手上，不日，陶氏將陪杜氏之培聲，親臨西涼。像驚雷，在艷陽高照之天空下炸響，杜氏緣何要涉足彈丸之地西涼城？是什么牽動這顆偉大心靈，要趟一趟渾水，走西涼的？這事不能小，小了不足以驚天地、泣鬼神，要么風(fēng)風(fēng)浪靜，要么血雨腥風(fēng)，紙上沒有透露何事何因，朱克儉隱隱感到與自己有關(guān)。

信上還提了一件事，那就是順道會去龍澤縣焦原鎮(zhèn)上看他妹妹陶嵐。

陶嵐給朱的印象不是太深刻，象影子和照片堆疊，一個刷把頭，頭發(fā)太細且焦黃，膚色如熟麥，大鼻涕一吸一墜，瘦小且無形，她是怎么種子一樣散亂土木鎮(zhèn)的？嫁？遠嫁？不太象，記得去過陶家，那時陶媽媽還戴著個大鏡子，膚色白皙，硬是逼著陶嵐學(xué)鋼琴，那時陶家小院是如此溫馨，那種柔軟的樂板，象布一層層放下，一層層折疊，小陶嵐纖細的胳膊一趴一天，由音樂堆疊的板子，一塊塊打在幼小的身體上，那種震顫、那種搖晃，身不能支，力不能支讓人憐惜，吞鴨式的塞和灌，讓陶嵐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轉(zhuǎn)，朱克儉那時不理解陶媽媽為何如此殘忍，現(xiàn)在早就明白個中曲直，木不鉆不透，人不學(xué)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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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慌慌地，陶嵐如果遠嫁焦原鎮(zhèn)，那是怎樣一個男人的牽引？

落信生信，朱克儉查閱地圖，畫出了線路圖，象一只飛鳥，一紙書信，出西涼，去上海。

陶嵐接到信，淚流滿面，想不到哥哥會拐個彎來看她，幸福得脫帽扔帽，并且想喝酒，還想向人傾訴，鞏德明已經(jīng)好些日子不來了，他都在忙些什么，她并不清楚，她仰躺在沙發(fā)里，不再想動那些樂器，器動之則響，其委婉，其激越，其亢奮，其纏綿，不再吸引她，她懷揣幸福，等人分享，偏就不來一個人，她生怕幸福飛了，淚水，喜極而泣的淚水，繃不住，只流瀉，釋放重量，她才會平靜，她是旭日東升下一抹最艷麗的彩虹，因色彩精彩紛呈，別人不敢直視，太過炫目，能亮瞎眼睛，出淤泥而不染，鞏德明就象一個巨大的玻璃罩，把她罩在里面，在私欲橫流的焦原鎮(zhèn)，允許遠觀，不能近瞧，對于那些想要觸摸的手，隨時可能被豎在上面鋒利無比的刀砍斷，天鵝肉雖香，豈是凡夫俗子可以吃到嘴的？渾不愣的鞏德明尚且覺得自己太俗太爛，不配和陶嵐有染，所以在亂象叢生的時代，他重新審視自己，重新定位自己，他要在歧路上重新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