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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李晉喬來說，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自我感覺還沒怎么和兩個大孫子混熟，無奈分別就到了眼前。

還是來時的那輛白色的Gmc，老李在車門旁，抱著李椽親完，又抱著李笙親了半天。

等到還想再去換李椽，就被曾敏一把將穿懷里小粉紗裙，頭頂支棱著一根電線一樣倔強(qiáng)呆毛的娃給抱了過去。

“拿來吧你。”

“誒誒?！?

“誒什么誒，親不完了，瞧給孩子這一臉弄得都是哈喇子?！?

老李還不死心，又探身子進(jìn)車門，要去抱坐在寶寶椅上喝水的李椽。

“起開，你還上不上班了？人彭師傅等半天了?！痹粢话抢?，鉆進(jìn)了車，把李笙往寶寶椅上捆。

“行吧，行吧?！崩侠顕@口氣，低頭看了看表，抬頭又瞅瞅在小花園邊的老彭，“李樂呢？拿個東西這么久不下來?！?

“你走你的，你管他干嘛？”

“交代兩句?！?

“啊，爸，你交代額啥？”李樂拎著箱子出現(xiàn)在老李身后。

“那什么，”一扯李樂，到了邊上。

“路上注意點(diǎn)安全，讓司機(jī)開慢點(diǎn)兒，又不趕時間。到了滬海給我發(fā)短信?！?

“哦，知道了。”

“還有，昨天在紫薇廳吃飯，你大爺給你說的，你記著沒？”

“改天，去家咥面。”

“嘿~~~伲個賊慫！”

“啪！”老李抬手給了兒子腦門兒一下。

“哎呀，知道咧，記桌涅?！崩顦沸α诵?。

“行了，走吧?！?

看著李樂把箱子放好上了車，李晉喬抓著車門把手，“富貞，路上注意點(diǎn)兒，多看看孩子。”

“好的阿爸?！?

“寶寶，給爺爺再見~~~~來，飛吻，mua，mua~~~~”

看著倆娃一個擺胳膊，一個舔手，老李一臉的依依不舍。

“老李？”

“??？”

“關(guān)門！”

車走了，李晉喬有些悵然若失的坐進(jìn)自己的車?yán)铩?

“老彭，走吧?！?

“好嘞。”彭師傅轉(zhuǎn)動方向盤，瞥見后視鏡里老李揉眼睛的動作，笑著打破沉默，“李廳，舍不得啊？”

“可不，這娘仨帶孩子，來時還好，熱熱鬧鬧，高高興興，可這一走，心里啊，空落落的。再一想，今晚上又得一個人吃飯，更舍不得。這一家人，還是在一起最好?！?

“您家小孫子真黏您，臨走前還攥著您不撒手?！?

老李摩挲著警號牌，剛李笙就是抓著這個，嘆口氣道。

“當(dāng)年我跑車，正巧遇到任務(wù)，倆月沒回家，兒子作文寫《消失的爸爸》，老師在電話里念，我家的餐桌永遠(yuǎn)少副碗筷，聽得我眼淚直打轉(zhuǎn)兒。欠兒子不少，欠媳婦兒更多。”

他望著窗外掠過的梧桐樹影，枝椏間漏下的光斑像散落的舊時光。

“可咱們選擇干這一行，兩頭只能選一頭不是？”

“不過李廳，跟您這么長時間，真沒聽見您和嫂子吵過架?！?

“嗨，這事兒，就像處理群體事件，得講三同步。”老李豎起三根手指，“第一要情緒同步，媳婦說廚房漏水，你不能拿結(jié)案報告搪塞。第二就是時間同步，再忙也要把媳婦兒兒子的大事兒存進(jìn)筆記本。第三就是責(zé)任同步，有錯就改，及時糾正，別留尾巴?！?

“上個月老張離婚您知道吧？”老彭嘆氣，“他說顧得了萬家燈火，就顧不了自家窗欞。”

“萬家燈火里本就該有自家那盞啊。\"老李拿起保溫杯，擰開蓋兒抿了口，“我常跟年輕人說，辦案要留底兒，過日子也一樣。那年兒子把我的手銬弄丟，我沒吼他，帶他找了三天手銬，最后在狗窩里找到時，他學(xué)會了兩件事，擔(dān)當(dāng)比責(zé)備有用，警犬的鼻子確實(shí)靈?！?

“哈哈哈哈~~~~”

當(dāng)大樓出現(xiàn)在視野里，老李整理著警服，突然說：“年輕時，我?guī)煾蹈嬖V我，每次離家門前要把該說的話說完，該抱的人抱緊，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和警情哪個先到。”

車子拐進(jìn)地下車庫時，陽光恰好掠過老李肩頭的徽章，那光芒既不刺眼也不暗淡。

。。。。。。

雖是一早出發(fā)，但是燥氣還裹在高速路上，日頭潑辣辣地滾過擋風(fēng)玻璃。

路邊稻田綠得發(fā)了稠，穗子沉甸甸地勾著頭，風(fēng)一過便涌成綢緞褶子。

往北，水網(wǎng)漸漸密了，蘆葦蕩挨著高速公路綿延。隔著車窗能望見黛瓦白墻的村落，晾衣繩上飄著碎花布衫，河道上散養(yǎng)的鴨子鉆出水面，又被運(yùn)沙船突突的馬達(dá)聲驚散。

“這才是水鄉(xiāng)?！崩顦放ゎ^，沖大小姐笑道。

“我們之前在姑蘇和臨安看的不是？”

“水鄉(xiāng)，在個鄉(xiāng)字，那都是人為改造過的景區(qū)，這種才是真正原生態(tài)的。不過以后，慢慢的也就不多見了?！痹艚忉尩?。

大小姐點(diǎn)點(diǎn)頭，笑了笑，問李樂，“那有機(jī)會去這些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等以后，現(xiàn)在先去個服務(wù)區(qū)?！?

“啊？”

“早上倆孩子剩的奶都給我了不是？乳糖不耐受?！?

“就你事兒多，憋著，這不都到了禾城了，一半了?！?

“憋尿能行千里,憋屎寸步難行啊，哦，我親愛的媽媽~~~~”

“噫~~~~”

“呀~~”

“啊~~”

“你兩個小東西跟著起啥哄。”李樂伸手，撓了撓李笙的腳心，又是一陣“嘎嘎嘎”的笑聲。

“張師傅，麻煩您，前面服務(wù)區(qū)停一下?！?

“好的，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