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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封道：“臣想的不過是這一戰(zhàn)，聞陛下之言卻如醍醐灌頂一般，臣已想透徹了。我大鄭國力強(qiáng)盛，我等武將才能四方征伐，是以朝堂之上文臣居左，武將在右，此天地之理也?！?

鄭帝終于露出笑意，道：“你這話，終究還是武人言語。你既說起文臣，裴緒在你軍中這許久，你以為其人如何？”

陳封道：“回稟陛下，臣于文治理政之事實是所知甚少，是以不敢以此論斷裴緒，然臣為武將，便以此試言之。裴緒初入軍中之時，確是于兵事一竅不通，然其肯用心學(xué)習(xí)，實心用事，且有過目不忘之能。程備為中軍長史，軍中雜事，裴緒每與程備一同打理，進(jìn)益極快。大約不到一年，裴緒便對軍中諸般事務(wù)了如指掌。待到我大軍拿下劍閣后，朝天、漫天、綿谷相繼開戰(zhàn)，其時裴緒便已能為兵事出謀劃策，已有運籌帷幄之勢。至于其后說降樂籍之事，雖是其口舌之能，卻也是其識見過人之處。是以臣以為，裴緒理政如何姑且不論，統(tǒng)兵為將也尚有不能，然其為掌兵事之文臣似已足矣。”

鄭帝道：“裴緒出身士族，治學(xué)頗有所成，此番又立下大功，原該有些升賞，然他畢竟年輕，于四個中書舍人之中也尚不出挑，還該在政事堂中再歷練些年才是。至于日后如何，便看他個人造化了。”

還都之后，封賞詔書之中，只加了裴緒從四品中大夫勛位，旁的升賞一概皆無。而這勛位，其余三位中書舍人也都已有了，只因裴緒年輕，資歷又淺，入政事堂又是最晚，才未得著，卻也是熬資歷便可得的加封。

陳封早已料到是這結(jié)果，也不敢多言，只道：“是，圣上燭照萬里?！?

鄭帝看著陳封，語氣又有些莊重：“這幾個功臣便是如此了。崇恩，朝廷對你的封賞，你可還如愿么？”

陳封又是一驚，忙站起身來，控背道：“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豈敢爭競封賞之事？臣為國家，為陛下效命，非為個人榮華富貴，實是一片忠君愛國之心，請陛下明鑒?！?

鄭帝歷數(shù)各個功臣，卻唯獨對徐慷只字未提，陳封知道鄭帝雖迫于情勢封了徐慷虎賁軍都指揮使之職，心中對徐氏一族卻仍有芥蒂。

鄭帝呵呵笑道：“好好，你何必如此？朕也沒說什么，坐下說話。朕自登基以來，還未有滅國之功者，你是頭一個，按說，給你的封賞還該再厚重些才是，政事堂議過，原是要加封你一個鄉(xiāng)侯的。然你也知曉，我朝封侯是極少有的，縱是徐少保為國辛勞一生，也不過致仕之時才得封縣侯。如今你年不過四十，便得掌十萬大軍，官位已至三品，位分已是極高的了，已不知有多少人看你眼紅了，若是封賞太重，只怕更要遭人嫉恨。朕記得這話在你打完淮南之戰(zhàn)之時便說過，你年輕，封賞少些，也是為你日后留進(jìn)步之階。是以這一次，仍舊是朕將政事堂的奏議駁了回去，只封了你一個亭侯。崇恩，你可怨朕么？”

陳封道：“臣豈敢。陛下的話臣早已想明白了，陛下確是為臣著想，臣心中只有感激之情，哪敢有怨懟之心?！?

鄭帝道：“你想明白就好，封賞封賞，封便是這般了，賞，朕卻不能吝惜。朕已著人查過，你祖籍臨潁，連朕前幾年賜你的一千畝田，家中田產(chǎn)也不過一千五百畝而已，這般少的田產(chǎn)，如何過活？朕已命人在你封地項城選了百頃良田，一并賞與你，如此家底才能殷實些?！?

陳封急忙跪地，欲待辭謝，一轉(zhuǎn)念間，已是謝恩道：“臣叩謝陛下隆恩?！?

鄭帝道：“免禮，你是我鄭國上將，朝廷大臣，家境殷實些，也是朝廷的體面。況且你在前方為國效命，朕豈能教你為家小過活擔(dān)憂？如今你官位雖只正四品，勛位卻是從三品，爵位更已是正三品了，你住那宅子便有些小了?！?

他揮揮手，止住陳封道：“你不必推辭，朕已說了，這也是朝廷的體面。朕知道你家中人少，再多置辦些仆從使女也就是了。我聽聞你子嗣上也并不十分興旺，只有兩子一女，想來是你常年在外征戰(zhàn)，無暇顧及此事，你只一妻一妾，在朝廷大臣之中乃是極少的了，不妨再娶兩房妾侍，多生養(yǎng)些子嗣，才是大國上將氣象，也是為我大鄭作養(yǎng)新人嘛?！?

鄭帝似說的有些累了，微喘了兩口氣，才又接道：“趙俱離世之后，他家人已遷回原籍居住，他原住那宅子便騰了出來，朕已命內(nèi)廷著人收拾了出來，也置辦了一應(yīng)家什，便也一并賞與你了。你初回梁都，也不必急著上任當(dāng)值，不妨多休養(yǎng)一些時日，便搬過去住就是，那里距北城也近些，日后你去軍營也便宜些?！?

陳封伏地哽咽道：“陛下待臣天高地厚之恩，臣當(dāng)真不知何以報效陛下，臣心中，此時只武侯那八字而已，臣為我大鄭，為陛下，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鄭帝點頭道：“你有這份心便足矣。你為國出力，國自也不會慢待你。罷了，朕已多年未與人說這許久話了，今日說了這些，朕也著實乏了，你這便去罷。兵事上，你多上心，多與盧太尉商議著做事。”

陳封叩頭道：“是，臣告退，陛下保重御體?！闭f罷又叩了一個頭，才起身輕輕退出紫宸殿。

走出紫宸殿，陳封驚覺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原想著此番立下滅國大功，還都之后，必有百般榮光，萬般寵信，卻不曾想竟是這般境遇。雖有些許封賞，但鄭帝言語之間敲打之意更是明顯，疑忌之心也是不加遮掩。立功再大又有何用，不過多招致疑心而已，這般想著，陳封便有些心灰意懶起來，不覺在心中長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