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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道：“稟堂尊，小民姓李，哪里有名字，因排行第十一，旁人都呼小民作李十一。祖籍便是這平州府營州，小民家世代在營州務(wù)農(nóng)。”

劉遜點(diǎn)頭道：“李老丈，緣何到灤州來？又為何是這般模樣？”

李老漢道：“小民本住在營州城西十里的樺樹堡，半個(gè)多月前，州衙來人，命我們整個(gè)堡子進(jìn)城，州里安頓住處。小民等知道是要打仗，也不敢抗命，全家七口就進(jìn)了城。州里給安頓在一間大大的飯莊中住下，一同住的還有十余戶人家。州里收走了我們的糧食，每日里施我們兩頓粥飯，也還過得?！?

“這般過了十多天，卻是一點(diǎn)戰(zhàn)事消息都沒有。與小民同住的幾個(gè)人就鬧著要回鄉(xiāng)，小民卻不敢。不想到了前天早上天沒亮?xí)r。燕賊偷偷攀上城墻，殺死守衛(wèi)，開了城門，燕賊進(jìn)了城。我扒著門縫偷瞧，見燕賊點(diǎn)著火把，舉著明晃晃刀子殺了進(jìn)來。官軍也有迎戰(zhàn)的，卻抵擋不住燕賊。聽聞州令和官兵將軍們都逃了?！?

“到晌午時(shí)燕賊就挨家挨戶拿人，翻箱倒柜，搜找糧米和錢財(cái)。小民見了刀子，不敢反抗，只得隨燕賊們到了衙門前。燕賊將男丁都押了出去，只留我們這些老的老，小的小，又不給飯吃。小民等都以為不得保命，卻不想昨日燕賊又將我們押出了城，分撥押來灤州。直押到灤州城十里外燕賊才離去。我等無路可去，便只得來了灤州。”

“小民這只是第一撥，后面還有幾撥，只怕都是要來灤州的?？珊弈茄噘\將小民兩個(gè)兒子不知押到何處，我那老婆子和兒媳也不知到了哪里，只有小民一個(gè)女兒，一個(gè)孫女兒跟著小民。堂尊若見了小民家人，萬望將我等分撥到一處?！闭f罷抹起眼淚，又要跪下，劉遜扶起老漢，命他暫回百姓之中。

劉遜又問了三四人，皆如李老漢一般言語。

這邊直忙亂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百姓才全都進(jìn)了城。張羽吩咐麾下觀察使再有難民到來便如此一般處置。那邊主簿已將寺廟觀宇清理好，粥棚也已架設(shè)，便將百姓安頓了。劉遜又吩咐將沿街店鋪都騰出來，預(yù)備安頓更多難民。若是不夠，還需將州學(xué)、公所等閑置衙門清理出來。

回到州衙已是申時(shí)，王煥、秦玉早已在這里等候。張羽、劉遜落座，王煥道：“燕人襲取了營州，平州必也難保，只是燕人為何將百姓趕到我灤州來？退之，你如何看？”

劉遜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用袖口抹干胡須上的水漬，道：“燕人取營、平二州本無大用處，有我灤州在，燕人便不敢南下。我思之，必是近日天降大雪，道路難行，燕軍營中缺糧，國中糧草又未能及時(shí)運(yùn)到，這才想到營、平二州取糧，卻不想營、平二州存糧本不多，前些時(shí)日又運(yùn)了一些到我灤州來，燕人取不到糧，便在百姓手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搜刮糧米?！?

秦玉嘆道：“此時(shí)若能襲取燕賊糧道，燕賊必?cái)?。只可惜灤州四面被圍，若有人馬出城，燕賊焉能不知。皆因?yàn)粗萑笋R太少，若是陳制司大軍在，必然一戰(zhàn)成功?，F(xiàn)下卻只能坐失良機(jī)?！?

劉遜道：“璧城也不必惋惜，燕賊已現(xiàn)頹勢，此戰(zhàn)我大鄭勝算大增。前幾日燕賊接連攻我城池三日，天降大雪方才停歇，彼時(shí)我尚覺乃是大雪救我灤州一命，現(xiàn)下想來，又何嘗不是救了燕人一命。”

王煥道：“哦？此話怎講？”

劉遜道：“燕賊攻城，我軍傷亡慘重，燕賊為何不連夜再攻？必是傷亡更重。城南燕賊本該有三萬五千人馬，陳制司援軍到來，他分出一萬五千人馬阻擋陳制司，城南只剩了兩萬人馬。若是夜戰(zhàn)，燕賊折損難以估算，便是攻下我灤州城又如何？人馬折損過多，他又如何與陳制司大軍相抗。即便他能再勝陳制司，剩余的人馬南下也不足為患了。我大河南北之軍便可將他困在河北，不得逃遁。他若不南下，燕賊中路、西路軍沒了策應(yīng)，便也難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