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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指回響

晨光漫過紗窗時，蘇晚的右手無名指又開始抽痛。</p>

砂鍋里的白粥咕嘟冒泡，她握著湯勺的手卻在發(fā)抖——不是被熱氣燙的，是繃帶下的傷口在滲血。</p>

那截纏著紗布的手指像根燒紅的鐵釬，正一下下戳著她二十年前的記憶。</p>

“晚晚？“</p>

宋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p>

蘇晚慌忙低頭攪粥，湯勺撞在鍋沿發(fā)出清脆的響。</p>

她聽見他走近的腳步聲，然后是指腹輕輕碰她手背的溫度：“手又疼了？“</p>

“沒事，“她的聲音比粥氣還輕，“裁紙刀劃的小傷。“</p>

可宋昭注意到她倒水時，指尖在瓷碗上方懸了三秒才落下。</p>

他轉身從櫥柜里摸出云南白藥，動作頓在半空——蘇晚的左手正死死攥著圍裙角，指節(jié)泛白如骨。</p>

“晚晚?！八泡p了聲音，“有什么事，別自己扛著。“</p>

砂鍋蓋“當啷“一聲掉在灶臺上。</p>

蘇晚的眼鏡片突然蒙上霧氣，分不清是粥氣還是淚。</p>

她從圍裙口袋里摸出個皺巴巴的牛皮紙信封，邊緣沾著暗紅的霉斑：“昨天早上...還書箱里有這個?！?lt;/p>

宋昭接過信封的瞬間，聞到了陳腐的土腥味。</p>

拆開的動作很輕，像在解一具古尸的裹布。</p>

當那截裹著黑褐色皮膚的指骨滾落在桌面時，他的瞳孔驟縮成針尖——指節(jié)處有半圈淡白的勒痕，是長期戴戒指的印記。</p>

“里面還有張紙條。“蘇晚的聲音在發(fā)抖，“寫著#39;你還記得她嗎？</p>

#39;“</p>

她轉身拉開抽屜，取出張泛黃的照片。</p>

照片里兩個小女孩擠在鐵柵欄后，左邊的扎著羊角辮，右邊的臉上沾著泥——正是十三歲的蘇晚。</p>

她們中間躺著個更小的女孩，蒼白的手心里攥著半塊發(fā)霉的饅頭。</p>

“她叫小梅?！疤K晚的指甲掐進掌心，“我們被關在地窖第三個月，她想爬通風口。</p>

人販子把她拖回來，讓我...讓我咬斷她的手指。“她突然笑了一聲，笑得肩膀直顫，“我當時才九歲啊，怎么咬得動？</p>

他們就捏著我的下巴撞她的手，骨頭碴子扎進我牙齦里，現(xiàn)在刷牙還會出血?！?lt;/p>

指骨在宋昭掌心發(fā)燙。</p>

他取出證物袋的手穩(wěn)如磐石，可當指尖觸到那截枯骨時，金色紋路如蛛網(wǎng)般爬上瞳孔——</p>

昏暗的地窖里，霉味刺得人睜不開眼。</p>

年幼的蘇晚蜷縮在草堆里，懷里抱著具冰冷的小身子。</p>

墻上用炭條刻滿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最上方七個大字力透紙背：“柒拾貳號倉“。</p>

小梅的手指搭在蘇晚手腕上，指甲縫里還卡著半截炭屑。</p>

畫面突然碎裂成雪花。</p>

宋昭的太陽穴炸開劇痛，他扶住桌沿才沒栽倒。</p>

蘇晚已經(jīng)撲過來扶他，發(fā)頂?shù)能岳蛳慊熘躲@進他鼻腔——她剛才咬著嘴唇，血珠正順著下巴往下淌。</p>

“柒拾貳號倉。“他咬著牙重復，“你記不記得，民國時期江城的糧倉編號？“</p>

蘇晚的瞳孔突然收縮。</p>

她想起古籍部那本《江城倉儲志》，泛黃的紙頁上印著：“民國二十年，第七區(qū)設賑災糧倉十二座，以#39;柒拾#39;為區(qū)碼，#39;壹至拾貳#39;為倉號?！?lt;/p>

“永安里72號?！八穆曇粼诙?，“那片老房子上個月剛被貼了強拆公告?！?lt;/p>

董嵐的電話在半小時后打了過來。</p>

背景音是實驗室儀器的嗡鳴，她的聲音冷靜得像臺精密儀器：“Dna比對全國打拐庫無果，但碳十四測年顯示，指骨距今十九到二十年?！巴ｎD兩秒，“我調了2003年東郊人販窩點的卷宗——在逃頭目綽號老疤，左臉刀疤過耳，擅長用兒童互相傷害制造心理陰影。“</p>

“他還在江城?！八握讯⒅謾C屏幕上發(fā)來的老疤畫像，刀疤從眉骨貫到下頜，像道裂開的深淵，“動機不是錢，是報復?！?lt;/p>

“報復誰？“蘇晚湊過來看，指尖在“老疤“兩個字上頓住。</p>

“報復所有打破他#39;完美系統(tǒng)#39;的人。“宋昭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他作為實習警員踹開地窖鐵門時，老疤正蹲在角落給孩子們分發(fā)霉的餅干，“包括當年的救世主。“</p>

夜色漫過圖書館古籍部的雕花窗時，蘇晚正用放大鏡比對1949年地籍圖。</p>

她的手指在地圖某處輕點：“這里標注著地下夾層，解放戰(zhàn)爭時期用作防空洞。“抬頭時，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72號老宅的主屋東墻，應該有密道。“</p>

雨是在他們踏進永安里72號時落下來的。</p>

斷墻殘瓦在月光下像具白骨，雜草纏住蘇晚的褲腳，她聞到了熟悉的土腥味——和地窖里的一模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