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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再也見不到了。</p>

不。</p>

必須活下去。</p>

這個念頭，像一根針，狠狠刺了一下他即將渙散的神經。</p>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p>

劇痛，讓他清醒了一些。</p>

他扶著墻，重新站了起來。</p>

萬用雷達的范圍，已經因為體力不支，從五公里縮水到不足五百米。</p>

視野里，紅色的光點依舊密密麻麻。</p>

他像一個幽靈，在這些光點的縫隙間穿行。</p>

從一條巷子，到另一條巷子。</p>

從一片棚戶區(qū)，到另一片廢墟。</p>

身后的血跡，很快就會暴露他的行蹤。</p>

他必須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p>

雨，開始下了。</p>

細密的雨絲，帶著深秋的寒意，打在他的臉上，身上。</p>

雨水沖刷著地面，也沖刷著他留下的血跡。</p>

這是好事。</p>

但寒冷，也在加速他體溫的流失。</p>

他的嘴唇開始發(fā)紫，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p>

他倒在一條僻靜的死胡同里。</p>

背靠著冰冷的墻壁，雨水順著他的頭發(fā)，臉頰，流進衣領。</p>

他想站起來。</p>

可是，右腿已經完全不聽使喚。</p>

左肩的傷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傳來一陣陣抽痛。</p>

手里的槍，掉在了地上，濺起一小片水花。</p>

萬用雷達的界面，在腦海中閃爍了幾下，徹底暗了下去。</p>

體力，耗盡了。</p>

完了。</p>

他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雨點落進他的眼睛里，有些發(fā)澀。</p>

巷子口，傳來了腳步聲。</p>

還有軍官不耐煩的命令。</p>

“這邊！這條巷子還沒搜！”</p>

“快點！別磨蹭！”</p>

腳步聲越來越近。</p>

許峰甚至能看到，巷口拐角處，那晃動的槍口和鋼盔的輪廓。</p>

他想去撿地上的槍。</p>

可是，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p>

他的眼皮，變得無比沉重。</p>

意識，如同沉船，一點點向著黑暗的海底墜落。</p>

雨水砸在臉上，冰冷，麻木。</p>

巷口的輪廓開始扭曲，晃動的鋼盔和槍口，在模糊的視野里融合成一片猙獰的色塊。</p>

他想去撿地上的槍，手臂卻重若千斤。</p>

意識正在剝離，身體墜入無底的深淵。</p>

“在那邊！死胡同里！”</p>

“圍起來！”</p>

雜亂的腳步聲濺起水花，正向他逼近。</p>

就在他眼皮即將徹底合上的瞬間，一道刺目的車燈光柱猛地從另一個方向切開雨幕，緊接著是輪胎摩擦濕滑路面發(fā)出的尖銳嘶鳴。</p>

一輛黑色的轎車，不管不顧地沖進巷子，一個甩尾，精準地停在他身邊。</p>

車門被猛地推開。</p>

巷口的士兵們愣住了，舉著槍，一時間不知所措。</p>

兩道身影從車上沖了下來，他們動作極快，一人架起許峰的一條胳膊，不由分說地將他拖進了汽車后座。</p>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p>

車門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面的風雨和叫罵。</p>

引擎發(fā)出一聲咆哮，轎車強行倒車，撞開巷口的垃圾桶，沖上了街道，匯入夜色，消失不見。</p>

許峰的最后一點意識，停留在了一張從駕駛座回過的，帶著幾分焦急和決絕的年輕女人的臉上。</p>

然后，是徹底的黑暗。</p>

……</p>

意識，從冰冷黑暗的深海緩緩上浮。</p>

最先恢復的是觸覺。</p>

身下是柔軟的被褥，不是冰冷的石板路。</p>

然后是嗅覺。</p>

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著草藥的氣味，鉆入鼻孔，取代了雨水的腥氣和垃圾的腐臭。</p>

許峰的眼皮動了動，費力地睜開。</p>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木質天花板，紋理清晰。</p>

他轉動頭部，打量四周。</p>

這是一間極為素凈的和室，或者說禪房。</p>

一張矮幾，一個蒲團，墻上掛著一幅寫意山水，除此之外，再無他物。</p>

他低頭，看向自己。</p>

身上那件沾滿血污和泥水的粗布短褂不見了，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灰色棉布衣褲。</p>

左肩和右腿的傷口，被處理過了。</p>

繃帶纏得緊實而專業(yè)，甚至打了一個標準的外科結。</p>

他試著動了動右腿，一股尖銳的疼痛立刻從大腿深處傳來，讓他倒抽一口涼氣。</p>

子彈還在里面。</p>

但傷口沒有繼續(xù)流血，顯然是用了最好的金瘡藥。</p>

他意念微動，嘗試連接獨立位面。</p>

連接還在。</p>

武器，物資，都安然無恙。</p>

他不是一個徹底被繳械的囚犯。</p>

這個認知，讓他緊繃的身體，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放松。</p>

是誰救了他？</p>

目的又是什么？</p>

這片刻的安寧，比槍林彈雨更讓他感到不安。</p>

“吱呀……”</p>

紙拉門被輕輕推開。</p>

一道身影走了進來。</p>

許峰的身體瞬間繃緊，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里本該是手槍的位置，現(xiàn)在卻空空如也。</p>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正是陳雪凝。</p>

她端著一個木托盤，盤子里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還有一個盛著清水的瓷碗。</p>

她看到了睜著眼睛的許峰，動作停住了。</p>

驚喜，浮現(xiàn)在她的臉上。</p>

“你醒了！”</p>

她快步走到榻榻米邊，將托盤放在矮幾上。</p>

許峰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p>

這個在金陵大學門口，擋在軍警面前，振臂高呼的女人。</p>

這個曾經被他當做人質的女人。</p>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p>

“你……感覺怎么樣？”陳雪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主動開口。</p>

“我還以為你還要再睡一天。”</p>

許峰的嘴唇動了動，發(fā)出的聲音沙啞干澀。</p>

“水?！?lt;/p>

“哦，好！”陳雪凝連忙端起那碗清水，小心地遞到他嘴邊。</p>

許峰沒有讓她喂，而是伸出還能活動的左手，接過了碗。</p>

他的動作牽動了肩胛的傷口，眉頭擰了一下，但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p>

一碗清水下肚，喉嚨里的灼燒感緩解了許多。</p>

他將空碗遞還給她。</p>

“這里是哪里？”他問出了第一個問題。</p>

“一個安全的地方?！标愌┠舆^碗，放在托盤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