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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等再敬趙大人一杯！祝大人步步高升！”</p>

鹽商們的阿諛之詞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p>

趙文彬志得意滿地捋著胡須，慢悠悠地飲盡杯中酒，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官腔特有的拿捏：“諸位的心意，本官心領(lǐng)了。這‘護(hù)漁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只要鹽道暢通，朝廷的鹽課足了，本官自然會(huì)在上峰面前替諸位多多美言！”</p>

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掃過角落里那幾個(gè)老儒生，帶著一絲輕蔑，“至于那些不識時(shí)務(wù)、妄議朝政的酸腐之言……哼，自有王法處置！”</p>

話音未落，樓外雨幕中，陡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聲！</p>

“官爺！求求你們！就這點(diǎn)魚了！家里老娘病著等米下鍋啊！”</p>

“滾開！護(hù)漁稅！一文不能少！交不上？魚沒收！船扣下！”</p>

“天殺的！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們啊——！”</p>

聲音凄厲，穿透雨幕和樓宇，清晰地傳入樓內(nèi)每一個(gè)人的耳中。</p>

角落里，一個(gè)須發(fā)皆白、身穿洗得發(fā)白儒衫的老者，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p>

他看著窗外雨水中隱約可見的、被衙役推搡毆打的漁民身影，聽著那絕望的哭嚎，又看看眼前這群朱門酒肉臭的鹽官鹽商，渾濁的老眼中，悲憤如同巖漿般翻涌，幾乎要噴薄而出！</p>

他猛地推開攙扶他的同伴，踉蹌著向前幾步，枯瘦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宴席上談笑風(fēng)生的趙文彬，聲音嘶啞卻如同杜鵑啼血，響徹整個(gè)樓宇：</p>

“趙文彬！爾等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報(bào)國愛民，反而巧立名目，橫征暴斂！盤剝漁民血汗，以充爾等私囊！湖匪？何來湖匪？最大的匪，就是爾等這些披著官袍的豺狼！你們……你們對得起大唐基業(yè)么！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p>

這泣血的控訴，如同驚雷炸響！</p>

樓內(nèi)瞬間死寂！</p>

鹽商們臉上的笑容僵住，驚恐地看著那狀若瘋狂的老儒。</p>

趙文彬的臉色由白轉(zhuǎn)青，由青轉(zhuǎn)紫，最后化為暴怒的豬肝色！</p>

他猛地一拍桌子，杯盤震得跳起：“反了！反了！給我拿下這狂悖之徒！”</p>

幾個(gè)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撲向老儒！</p>

“誰敢！”老儒猛地發(fā)出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嘶吼！他渾濁的目光掃過那面鐫刻著千古名勻的巨大石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p>

下一刻，在所有人驚駭?shù)哪抗庵?，他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如同撲火的飛蛾，朝著那冰冷堅(jiān)硬、承載著圣賢精神的石碑，狠狠地、義無反顧地撞了過去！</p>

“砰——！”</p>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p>

老儒枯瘦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軟軟地癱倒在石碑腳下。</p>

額角撞開一個(gè)巨大的血洞，粘稠猩紅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噴涌而出，濺滿了石碑上那幾行雄渾的字跡！滾燙的鮮血順著冰冷的碑面蜿蜒流淌，將那些墨字，染成了刺目驚心的暗紅！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在檀香與酒氣中彌漫開來！</p>

時(shí)間仿佛凝固了。</p>

樓內(nèi)一片死寂，只剩下雨打飛檐的噼啪聲和眾人粗重的喘息。鹽商們面無人色，有的甚至捂住了嘴。</p>

趙文彬臉色慘白，指著那倒在血泊中的老儒，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p>

角落里的幾個(gè)老儒生發(fā)出悲慟欲絕的哭喊：“吳夫子——！”</p>

李璃雪站在樓梯口，手中的油紙傘不知何時(shí)已滑落在地。她看著那染血的石碑，看著那倒在血泊中的瘦小身軀，看著趙文彬等人臉上的驚駭與蒼白，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怒火從腳底直沖頂門，燒得她渾身血液都在沸騰！袖中的銀劍在鞘中嗡鳴，幾乎要破鞘而出！</p>

石憨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錐，掃過趙文彬慘白的臉，又落在石碑上那刺目的鮮血上。他抱著青岡木棍的手臂，肌肉無聲地賁起，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p>

蓑衣上的雨水，順著衣角滴落在地板上，發(fā)出“嗒、嗒”的輕響，如同死神的腳步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