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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立足

往南走了五日，蘇微抱著沈明，終于在一個叫“落霞鎮(zhèn)”的地方停了腳。鎮(zhèn)子不大，依河而建，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兩旁是鱗次櫛比的矮屋，倒比荒郊野外多了幾分人氣。</p>

只是這人氣，卻帶著刺。</p>

蘇微剛走進鎮(zhèn)口，就被幾個閑漢盯上了。他們打量著她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裳，還有懷里怯生生的沈明，眼神里的打量像鉤子似的，刮得人不舒服。</p>

“這小娘子面生得很，從哪兒來??？”一個歪戴帽子的漢子湊上來，語氣輕佻。</p>

蘇微抱著沈明往后退了半步，將孩子護在懷里，聲音平靜卻帶著韌勁：“路過，想尋個地方落腳?！?lt;/p>

“落腳？”漢子嗤笑一聲，目光掃過她手腕——那里空空如也，柳氏給的玉鐲早換了救命的草藥和干糧，“看你這樣子，怕不是逃難來的？我這鎮(zhèn)上可不留閑人?！?lt;/p>

旁邊一個賣菜的老嫗看不過去，插了句嘴：“王二，別嚇唬人家姑娘。她懷里還抱著孩子呢?！?lt;/p>

王二撇撇嘴，沒再糾纏，卻啐了口唾沫在地上，那眼神分明是說“看你能撐多久”。</p>

蘇微朝老嫗道了謝，抱著沈明往鎮(zhèn)子深處走。她得先找個地方住，再想辦法掙錢?？蓡柫藥准铱蜅?，掌柜的看她衣衫襤褸，要么搖頭說客滿，要么報出她根本付不起的價錢。</p>

走到鎮(zhèn)子最東頭的陋巷，蘇微看見了一間塌了半面墻的破屋。屋門虛掩著，里面蛛網(wǎng)密布，墻角堆著些爛草，倒還能遮風擋雨。她推開門，灰塵嗆得沈明打了個噴嚏。</p>

“姐姐，這里好臟?！鄙蛎靼欀∧槪瑓s懂事地沒哭。</p>

“咱們先湊合一晚，明天就打掃干凈。”蘇微放下孩子，開始清理墻角的雜草。她從外面撿了些枯枝，又找了塊破布當掃帚，一點點將屋子收拾出個能落腳的角落。</p>

天黑時，她用最后一把糙米煮了稀粥，自己只喝了小半碗，剩下的都給了沈明。孩子餓壞了，捧著破碗小口小口地喝，喝著喝著就趴在她腿上睡著了，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p>

蘇微摸著他消瘦的臉頰，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她不能就這么耗著，得掙錢。可她一個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唯一會的，只有在沈府學的那點針線活。</p>

第二天一早，蘇微抱著沈明，在巷口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將自己從沈府帶出來的針線笸籮擺了上去。笸籮里只有幾枚銹跡斑斑的針，一小卷粗線，還有她夜里用撿來的破布拼的幾塊補丁料。</p>

起初沒人問津。鎮(zhèn)上的婦人都有自己的針線笸籮，誰會花錢買補??？蘇微不氣餒，見有人路過就輕聲問：“大嬸，要補衣裳嗎？針腳細，結(jié)實。”</p>

問了一上午，嗓子都干了，才有個洗衣婦拿來件磨破了袖口的粗布褂子：“給我補補，多少錢？”</p>

“一文錢就好?！碧K微連忙接過來，坐在石頭上就開始縫。她的手指靈巧，針腳又細又密，走得勻勻?qū)崒?，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補丁的痕跡。</p>

洗衣婦看得直點頭：“姑娘好手藝！”取衣服時，多給了兩文錢，“拿著給孩子買點糖吃?！?lt;/p>

蘇微道謝，將錢小心地揣進懷里。這三文錢，是她離開沈府后，靠自己掙來的第一筆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