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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突2

張昊在特長班門口堵云澈時，靴底碾過結(jié)冰的臺階，發(fā)出“吱呀”的脆響。他手里攥著塊黑黢黢的東西——是王家馬車軸上掉下來的普通鐵塊，邊緣帶著毛刺，被他攥得溫?zé)幔瑓s仍能看出沒淬過火的粗糲，連鍛體境修士看不上眼的凡鐵都算不上。北風(fēng)卷著雪沫子撲在他臉上，他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將鐵塊往磚墻上狠狠一磕，鐵銹簌簌往下掉，在灰撲撲的墻面上洇出片褐黃，像塊沒擦干凈的污漬。</p>

他身后的李虎縮著脖子，棉襖領(lǐng)口沾著圈黑灰，懷里揣著半塊生銹的護心鏡。那鏡子邊緣卷著，鏡面蒙著層綠銹，是李家鍛造坊去年冬天就該當(dāng)廢鐵賣掉的凡鐵廢料，被他撿來當(dāng)寶貝似的揣了三個月。趙雅則拎著個豁口的粗陶罐，罐底結(jié)著層白漬，是沒洗干凈的米粥殘渣——就是她家灶房用凡米煮的，連靈植園最便宜的青禾粉都沒加過，此刻被她捏著罐口，晃得里面的冰碴子叮當(dāng)作響。</p>

“聽說你昨天去修聯(lián)了？”張昊的聲音被風(fēng)吹得發(fā)飄，卻帶著股刻意的狠勁，“王師傅讓你擦他那面舊銅鏡？就你這連鍛體境門檻都沒摸著的本事，別把鏡面給擦花了?！彼f著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落地瞬間凍成小冰粒，“那鏡子可是修聯(lián)的老物件，你賠得起嗎？”</p>

云澈正蹲在地上拆個破銅爐，爐身被煙炱熏得發(fā)黑，爐底裂著道斜縫，縫里卡著片青禾葉——是靈植園周叔讓他幫忙修的。周叔說這爐子用了二十年，煮凡米水最香，修士喝了養(yǎng)脾胃，比那些花哨的靈植湯實在。云澈手里的凡鐵鑿子順著裂縫輕輕敲，鑿子頭磨得發(fā)亮，是他用補壞的鐵勺柄磨的，此刻正一點一點剔著縫里的銹渣，動作輕得像在給受傷的雀兒梳理羽毛。</p>

“擦鏡子看耐心，不看修為?！彼^也沒抬，呼出的白氣落在銅爐上，凝成層薄霜，“王師傅的銅鏡邊緣磕了個小坑，我用青禾膠混著細砂磨了半宿，現(xiàn)在比原來還亮堂?！?lt;/p>

“耐心？”李虎突然把護心鏡往云澈面前一扔，鏡面在雪地上滑出半尺遠，“那你看看這玩意兒！我爸說能擋擋拳頭，結(jié)果我哥上周跟人推搡，被人一拳砸在胸口，青了老大塊，你敢說李家的手藝不行？”他說著挺了挺胸，棉襖下的護心鏡硌得他生疼——那是他偷偷從家里拿的新貨，卻不知跟地上這塊廢料是一個模子鑄的。</p>

云澈用鑷子夾起護心鏡，對著光轉(zhuǎn)了轉(zhuǎn)。陽光透過銹跡斑斑的鏡面，在墻上投出片斑駁的光影?！斑吘壍幕《韧崃耍彼讣鈩澾^鏡邊的凸起，“打鐵時沒敲勻，這邊厚那邊薄，就像用歪了的模子扣出來的。真正的護心鏡，該像碗底一樣圓，你這倒像被踩扁的鐵皮——難怪護不住?！?lt;/p>

這話像根針，戳破了李虎的虛張聲勢。雪城誰不知道李家最近接不到護衛(wèi)隊的活計？前陣子護衛(wèi)隊來檢查，說李家的凡鐵兵器打得歪歪扭扭，連農(nóng)家的鋤頭都比這規(guī)整，最后從別家訂了五十把鐮刀。李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攥著拳頭的指節(jié)發(fā)白。</p>

趙雅突然把陶罐往地上一摔，“哐當(dāng)”一聲，碎片濺到云澈腳邊?；砜诘墓扪卣粗^發(fā)，是她家老媽子的，此刻正隨著雪風(fēng)輕輕晃?！澳悄阍僬f說這罐！”她尖著嗓子喊，“我家熬粥的罐子，用了三天就裂了，是不是你這種修破爛的動了手腳？我爸說你上個月去我家修過靈膳爐，肯定是那時候做了手腳！”</p>

云澈撿起塊碎片，指腹蹭過內(nèi)側(cè)的裂紋。裂紋像條干涸的小溪，從罐底蔓延到罐口，邊緣還帶著點焦黑。“陶罐是凡土燒的，”他把碎片湊到趙雅面前，“你家灶膛火太急，燒柴又不均勻，罐底這邊都快燒紅了，那邊還是涼的，受熱不均可不就裂了？跟修不修沒關(guān)系。”</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趙雅凍得發(fā)紅的鼻尖：“上周市場管委會來查，說你們把凡米粥當(dāng)靈粥賣，碗里就撒了點靈植園淘汰的青禾碎末，一碗收五塊，比別家貴兩倍。管委會的劉嬸說，有個鍛體境修士喝了鬧肚子，正拿著空碗在你家鋪子門口等著呢——這事你爸沒跟你說？”</p>

趙雅的臉“唰”地白了。她早上剛聽見管家跟老媽子嘀咕，說管委會要罰趙家停業(yè)半個月，還得把多賺的錢退給街坊，光是給那個鬧肚子的修士賠禮，就送了兩斤新米。這事要是傳開，趙家在雪城的臉面就徹底沒了，以后誰還敢買她家的粥？</p>

張昊見跟班被懟得說不出話，突然抬腳踹翻了云澈身邊的工具箱。凡鐵鑷子、青禾膠瓶、磨得發(fā)亮的銅絲球滾了一地，瓶里的青禾膠灑出來，在雪地上凝成道淡綠色的痕，像條被凍住的小蛇?！吧購U話！”他指著云澈的鼻子，唾沫星子噴在對方棉襖上，“我爸說了，你要是識相，就去跟教導(dǎo)主任說，上周是你故意弄壞我的木劍，否則——”</p>

他猛地指向校外，一輛黑馬車正停在巷口，車簾緊閉，車輪上沾著泥雪?！翱匆娔禽v黑馬車沒？是‘影閣’的人！我爸托人請他們來的，花了五斤靈植粉！”張昊的聲音里帶著炫耀，卻藏不住底氣不足，“影閣的人專替人處理麻煩，別說你這種沒修為的普通人，就是鍛體境修士，他們一根手指就能捏廢！”</p>

影閣是雪城最近冒出來的勢力，沒人知道底細，只聽說他們敢接些不上臺面的活計。上個月王家丟了輛運凡鐵的馬車，就是影閣的人找回來的，代價是王家給了他們?nèi)囘^冬的柴禾。有人說影閣的人會些旁門左道，能在人影子里下絆子，嚇得不少小商戶都主動給他們送錢。</p>

云澈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他的棉襖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是母親去年用舊棉襖拆的，此刻沾著點銅銹，卻洗得干干凈凈?！坝伴w再厲害，也不敢動修聯(lián)照看著的人?！彼麖膽牙锾统鰤K木牌，巴掌大，是用凡木削的，上面刻著個“修”字，筆畫歪歪扭扭，卻是王師傅親手刻的。</p>

“王師傅說，拿著這個，雪城地界上，誰動我一下，就得先問問修聯(lián)的銅錘答應(yīng)不?！痹瞥旱穆曇舨淮螅瑓s像塊石頭落進冰湖，“那銅錘是王師傅修了三十年器物的老伙計，凡鐵打的，看著普通，卻敲過四大家族的門檻。去年張家想占修聯(lián)的院子堆靈材，王師傅拎著銅錘在門口坐了三天，你爸最后乖乖把靈材挪走了——這事你肯定不知道?！?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