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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腿李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敢在這種時候，引狼入室！</p>

老張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推開門，佝僂著身子，慢吞吞地走了進來。</p>

他沒有看莊若薇，也沒有看瘸腿李，而是徑直走到桌前，伸出那只枯瘦如雞爪的手，卻沒有立刻去碰那個宣德爐。</p>

他的手指，懸在爐身上方，隔著寸許的距離，緩緩游走。</p>

他在“過眼”，在“過氣”。</p>

這是一種比用手觸摸更高明的鑒別方式，只有浸淫此道一輩子的老玩家，才懂其中三味。</p>

地窖里的空氣，比剛才更加凝固。瘸腿李的呼吸粗重，他死死盯著老張的后背，只要他有任何異動，瘸腿李就會像獵豹一樣撲上去，擰斷他的脖子。</p>

莊若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賭注，全壓在老張的貪婪上。</p>

許久，老張才緩緩放下手，渾濁的眼珠轉向莊若薇，嘴角扯出一個干癟的笑：“回爐化了？李師傅，你這可是暴殄天物啊?！?lt;/p>

他終于開口，卻不是質問，而是一句充滿了惋惜和指責的評語。</p>

莊若薇知道，她賭贏了第一步。</p>

“這東西，叫‘馬槽爐’，仿的是宣德爐的款。</p>

雖然是清仿，但這銅質，這皮殼，是正經的好東西。”老張的手指，終于落在了爐身上，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銅皮，像在撫摸情人的皮膚，“可惜，破了相，斷了腿。不值錢了?！?lt;/p>

他嘴上說著不值錢，眼睛里的光卻越來越亮。</p>

“是??！”莊若薇立刻接話，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遺憾表情，“所以我才跟李師傅商量，看看有沒有辦法能修好它?？晌覀儌z都是外行，對著這疙瘩，實在沒轍?！?lt;/p>

瘸腿李在一旁聽著，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主動變成被動，三言兩語，就將一場殺身之禍，變成了一場“技術研討會”！</p>

老張聞言，抬起耷拉的眼皮，似笑非笑地看著莊若薇：“哦？你們想修？”</p>

“有這個心，沒這個本事?！鼻f若薇坦然地攤開手，目光真誠得能滴出水來，“張師傅，您是廠里公認的老師傅，玩了一輩子真東西。您給指條明路？這東西要是能修好，賣了錢，我們……我們聽您分配?！?lt;/p>

“聽我分配？”老張重復了一遍，陰冷的笑意在他干枯的臉上漾開，“小莊同志，你倒是比李師傅敞亮?！?lt;/p>

他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瘸腿李，那眼神里，帶著一絲勝利者的輕蔑。</p>

瘸腿李的拳頭，在身后握得咯咯作響。</p>

“不過，”老張話鋒一轉，手指在斷足的截面上輕輕一點，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修這種東西，可不是敲敲打打那么簡單。這叫‘還陽’，得用古法。我知道有個人，能干這活兒。”</p>

莊若薇和瘸腿李的瞳孔，同時一縮。</p>

老張滿意地看著他們的反應，慢悠悠地直起身子，雙手重新攏回袖子里，恢復了他那副與世無爭的司磅員模樣。</p>

“天不早了，都歇著吧。”他轉身，慢吞吞地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只是幽幽地拋下一句話。</p>

“明天中午，我?guī)銈內ヒ娨娺@位高人。記住，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lt;/p>

門被輕輕帶上，將地窖重新封入黑暗。</p>

老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p>

瘸腿李的身體猛地一松，額頭上全是冷汗，他看著莊若薇，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佩服，但更多的是一種更深的忌憚。</p>

“你把一條蛇，引進了我們的被窩?！彼硢≈ぷ诱f。</p>

莊若薇靠在冰冷的墻上，才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不住地發(fā)抖。她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苦笑了一下。</p>

‘’這個廢品站還真是廟小菩薩多啊”</p>

“不把它引進來，我們現(xiàn)在，可能已經是兩具尸體了。”</p>

她頓了頓，抬起頭，那雙清亮的眼睛里，驚懼褪去，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寒光。</p>

“而且，你不好奇嗎？他說的那個‘高人’，究竟是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