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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劉羨帶來的三十缸豆豉，本質(zhì)上，就是三十缸鹽，這確實是朔方最急需的物資。</p>

所以齊萬年開價說：“只要你們每年都能給我們提供這些豆豉，就一定是首領(lǐng)的貴客！”</p>

“這真是，受寵若驚了……”</p>

交易就這樣順利地達(dá)成了，齊萬年在黃崖集歇息了一夜后，次日就帶著兩個騎兵過來，領(lǐng)著劉羨一行人踏上了北行之路。</p>

這一行走了近十日，他們沿著洛水河谷一路北上，走了大概有三百余里，翻越了有四十來座山坳，可謂是非常辛苦。</p>

但同時，這一路并不枯燥，這一切都是得益于齊萬年。</p>

他不只是一個愛笑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很健談的人。一路上，他只要還有點力氣，就喜歡和劉羨閑聊，幾乎每到一地，他就會向劉羨介紹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光和民俗，堪稱博學(xué)多才，幾乎不像是一個胡人。</p>

不過最令劉羨印象深刻的，倒不是齊萬年的博學(xué)，而是他的樂觀。</p>

在他的引導(dǎo)下，眾人來到一處峽谷，本來在峽谷前有一處鐵弗人造的木屋，可供路上行人歇腳。結(jié)果在劉羨等人趕到的時候，峽谷前的山坡發(fā)生了滑坡，把木屋給掀翻了，導(dǎo)致大家只能露宿野外。</p>

但齊萬年卻樂觀道：“還好還好，若是等我們歇腳的時候再出這事，恐怕就連命都沒了，真是好運(yùn)啊！”</p>

然后他又對劉羨等人說：“今夜就在峽谷中度日吧，夜半時風(fēng)穿過這里，據(jù)說會發(fā)出琴弦一樣的聲音，你們有福了！”</p>

結(jié)果當(dāng)夜沒什么風(fēng)，倒是山林間好久沒見過人的蚊子都聚了過來，咬的大家輾轉(zhuǎn)反側(cè)。</p>

齊萬年就又勸慰說：“哎呀，還好沒下雨，哪怕沒有風(fēng)，能夠看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是一件美事?！?lt;/p>

他大概是霉運(yùn)犯了，話說完沒一刻鐘，天上就降下了一滴雨水。</p>

然后滴滴答答的，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就跟著下下來了。</p>

他正要繼續(xù)開頭，一旁的呂渠陽就跟著搶話說：“下雨也沒什么不好，至少蚊子都跟著跑了?！?lt;/p>

在場的眾人聽了，都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也包括齊萬年。他跟著到山崖下避雨，然后抖著淋濕了的衣裳，說道：“不止這點好處，至少今年馬匹的水草，是不用發(fā)愁了。”</p>

他的樂觀是這樣的突出，以至于任何困境都不能讓他困擾似的，劉羨笑著靠過來，問他道：“齊兄什么時候都能這樣快活嗎？”</p>

齊萬年回答說：“是啊，我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一個道理，既然人能笑著過日子，為什么要愁眉苦臉呢？”</p>

劉羨聞言，淡淡道：“可人這一生總是會遇到種種不順心的事情，因為挫折而悲傷，這本是人之常情?！?lt;/p>

“對啊，這是人之常情，可天地間既然生出一個我來，難道是讓我做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嗎？”</p>

齊萬年一面伸手去接觸空中的雨滴，一面對劉羨笑道：“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一件事。”</p>

“人活在世上，只要不是瞎子，其實看到的東西都是相同的。但人和人之間的命運(yùn)之所以會不一樣，就在于想到的東西不一樣?！?lt;/p>

劉羨問道：“怎么不一樣？”</p>

齊萬年道：“一片落葉，有的人會想到萬物凋零，秋風(fēng)蕭瑟；有的人會想到碩果累累，豐收飽食?！?lt;/p>

“一朵梅花，有的人會想到君子高潔，凌寒不屈；有的人會想到風(fēng)刀霜劍，世事艱難。”</p>

“其實事物還是那么個事物，只是因為人的想法不一樣，所以做出的選擇也不一樣?！?lt;/p>

“平凡的人只會想到自己的際遇，繼而顧影自憐，為自己現(xiàn)在的窘狀尋找借口，然后逃避著什么都不做。”</p>

“而成功的人則會把自己的情感與事實分開，只從現(xiàn)實出發(fā)，去做一些最冷靜的判斷?！?lt;/p>

“我是要成就一番大事業(yè)的人，所以我不僅要做到冷靜，而且就要想到一些常人不能想到的東西?？吹胶谝梗鸵氲嚼杳?，看到大雪，就要想到豐年。只有這樣，我才能做成前所未有的偉業(yè)?！?lt;/p>

聽到這，劉羨不禁對齊萬年刮目相看，在他遇到的士人與朋友中，這個氐人的精神世界，無疑是是出類拔萃的，即使是和他最優(yōu)秀的幾個好友相比，也毫不遜色?？峙轮挥邪⒎眨拍芨跛换I。</p>

只是這似乎不該是一個手下該說的話，而是首領(lǐng)該說的。劉羨笑問道：“這么說來，你在鐵弗人地位不低咯？”</p>

齊萬年點頭道：“確實不少，有個四五百人，在首領(lǐng)手下，能排進(jìn)前十吧?！?lt;/p>

在場的眾人又笑了，這個青年人手下有四五百人，斛摩根和賀干臨手下也有四五百人，合著也就是個小帥罷了。</p>

劉羨笑道：“你和我說這些，不怕我告訴郝首領(lǐng)，說你心懷不軌嗎？”</p>

但齊萬年卻似像是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笑話，然后哈哈大笑，良久后，他徐徐說道：“你看著吧，征西軍司想要招撫的這頭白鹿，才能還不如我的十分之一，你想和他討好關(guān)系，還不如和我討好關(guān)系?！?lt;/p>

聽到這句話，劉羨頓時心中凜然，他全程并沒有和這個氐人說過自己的來意?？蓞s被齊萬年一語道破，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馬腳嗎？</p>

劉羨沉思了半日，卻想不出緣由，最終只能不了了之。</p>

而齊萬年卻像是恍若無事一般，第二日繼續(xù)領(lǐng)人上路，繼續(xù)與劉羨說笑。又這樣繼續(xù)走了三日，一行人往西北又走了二十五里，終于在一道綠油油的山梁上，看到了遠(yuǎn)方鐵弗人的部落。</p>

此時正值夏末，北方已經(jīng)起了些許涼風(fēng)，天空漂浮著朵朵白云。</p>

齊萬年又對劉羨露出微笑，說道：“你看，來到這樣的地方，看看自己的心胸，再眺望遠(yuǎn)處的牛羊，牧草，望著天，看著人，我相信每個人都充滿了勇氣?！?lt;/p>

“你是安樂公世子吧。讓我看看，你能說出什么樣的話，讓這頭白鹿愿意走出叢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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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感謝書友20180702165239333、一身還有一乾坤的打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