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關(guān)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并且關(guān)閉廣告屏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xiàn)內(nèi)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陸機剝開了一個橘子，慢條斯理地道：“你且說來，讓我先聽一聽?！?lt;/p>

“賈謐現(xiàn)在還住在金谷園吧？”</p>

“是，平日無事，他就會住在金谷園。”</p>

“他現(xiàn)在還召開詩會嗎？”</p>

“賈長淵好面子，越是在現(xiàn)在這種時候，他越是會表現(xiàn)得巋然不動，以顯示他的地位堅如磐石，因此，每十日，他就會在金谷園開一次文會?！?lt;/p>

“那你說，如果有人在金谷園內(nèi)威脅要殺了他，他會離開嗎？”</p>

“這……”陸機聽到這里，抬眼看了一眼劉羨，大概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設(shè)計了，他搖首回答道：</p>

“賈長淵是絕不會這么做的，相反，他會認為這是蔑視和侮辱他，繼而勃然大怒。哪怕把金谷園全翻一遍，賈長淵也一定會設(shè)法找出那個侮辱他的人?！?lt;/p>

劉羨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而如果他找不到呢？他會找誰來給他出謀劃策？”</p>

陸機接道：“當(dāng)然只有去請作為族叔的賈侍中了……”</p>

“到時候，我隱藏在進出金谷園的必經(jīng)之路上，在賈模路過的時候，一箭射殺他!”</p>

說到此處，劉羨對著半空輕輕一揮，笑問道：</p>

“這專諸刺王僚的法子，莫非他還能有所防備嗎？”</p>

陸機聞言也笑了，他低頭思忖片刻，說道：“確實算是一個辦法，不過這只能說是大概，許多細節(jié)還需要考量?！?lt;/p>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就這個刺殺計劃展開了周密的打磨。</p>

首先是激怒和威脅賈謐的辦法。</p>

劉羨認為這是最簡單的，他打算寫一份賈謐的罪狀，從賈謐的祖父賈充時期寫起，先寫賈充著名的弒君行為，然后再寫他拋棄發(fā)妻，違背父訓(xùn)，一定要把賈充寫成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才無德的奸詐小人。然后再罹罵皇后與賈謐，歷數(shù)他們這些年來的種種不當(dāng)作為。最后再在背面附上“奉義誅賊”四字。</p>

只要陸機能把這份罪狀帶進金谷園，悄悄扔在哪個角落，作為刺殺的預(yù)告，到時候引導(dǎo)賈謐讓他發(fā)現(xiàn)，賈謐必然暴跳如雷，絕無可能善罷甘休。只要他認定刺客就在金谷園內(nèi)，就八成會招來賈模，然后劉羨就可以進行刺殺了。</p>

其次是刺殺的地點，出入金谷園的道路雖有兩條，但通往洛陽的只有一條。而這條道路旁邊，還開渠引水，鑿了一條七丈寬的河水進來。這些年，渠水兩岸已經(jīng)形成了一片規(guī)模不小的蘆葦叢，人可以在里面藏身，只要偽裝得當(dāng)，就是在兩三尺內(nèi)也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p>

而在進入金谷園前，客人們原本要進入一條由楊柳與銀杏組成的林蔭大道。但在經(jīng)歷過金谷園大劫案后，石崇進行了第二次改修，讓這條大道變成了小道。所有的賓客都要在進入前下車下馬，而這，就給刺殺創(chuàng)造了條件，在這個小道入口前，就是賈模下車的時候，他必然行動遲緩，而且道路又逼仄，是極佳的射殺位置。</p>

然后是刺殺的時間，由于采用了射殺的辦法，刺殺的時間一定要在白天，確保有足夠的光亮來命中目標(biāo)。</p>

因此，刺殺不能安排在晚上，必須安排在白日。考慮到傳遞消息，人員往來，陸機應(yīng)該在晌午前就引發(fā)此事，如此一來，才能確保賈模在黃昏前抵達金谷園。</p>

再然后就是刺殺的細節(jié)，為了確保一擊必殺，光憑劉羨自己的射術(shù)是不夠的，他打算讓自小狩獵的諸葛延來干這件事。</p>

而且為了減少失誤，劉羨打算從東宮弄來兩架手弩，弩矢采用尖頭雁羽的穿甲箭，箭尖要帶有非常小的倒鉤，只要浸泡上用曼陀羅汁做的毒藥，哪怕只射中了身體，并沒有命中要害，箭頭也可以鉤在血肉里，用毒藥毒死對方。若有人試圖強行取出箭矢，更會讓人失血過多而亡。</p>

最后就是考慮逃跑的問題，劉羨自信，以翻羽馬的速度，想要當(dāng)場逃脫是非常容易的，但難點在于事后的搜查。這樣雄壯的千里馬少之又少，如果被發(fā)現(xiàn)后，廷尉在洛陽里一一對比馬匹，那就很容易露餡了。</p>

劉羨打算用墨汁將翻羽馬全部漆成黑色，等到刺殺結(jié)束，劉羨擺脫追兵后，可以用水洗掉馬毛上的墨汁。到時候，哪怕賈謐動員后黨的所有力量，將整個洛陽翻遍，恐怕也無法找到一匹純黑的千里馬了。</p>

計劃修訂到這個地步，劉羨自認為是做到最好了，陸機也覺得無可挑剔。劉羨便將這個計劃告知司馬遹，司馬遹次日便讓江統(tǒng)回復(fù)說：“等待你的好消息?！?lt;/p>

隨著賈謐打算在十一月壬子這一天召開文會，最終的刺殺時間也因此敲定了。</p>

在行事的前一天，陸機拿了劉羨寫的黃帛書，提前住進了金谷園。而劉羨也以偶感風(fēng)寒為理由，請病在家。實則與諸葛延提前到金谷園渠水處埋伏。</p>

將走之前，正是深夜。劉羨拉著被漆成黑馬的翻羽，帶著諸葛延，與妻子告了別，出來時，周天寒徹，冷風(fēng)四起。</p>

劉羨用白布裹了頭，又用絹子蒙住頭臉，只露出雙眼。諸葛延頗不習(xí)慣這種裝束，他又是第一次干刺殺這種事情，也不免有些不自在，在路上，他低聲問劉羨說：</p>

“殿下，這次遠去，如果不成事該怎么辦？”</p>

劉羨沉默片刻，緩緩回答諸葛延道：“沒有什么怎么辦。這一次，不是賈模死，就是我們死，沒有第三種結(jié)局。你怕了嗎？”</p>

諸葛延笑道：“殿下想得也太壞，在我看來，殺這種不習(xí)武的人，不過是殺只雞罷了！”</p>

兩人裹著漆黑的披風(fēng)，就這樣漸漸融入到夜色之中。不知何時，雪花漸落，一場風(fēng)雪不期而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