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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令周圍的人都笑了，司馬遹指著王敦說：“你啊你啊，確實是沒什么慧根的?！?lt;/p>

他隨即又感嘆道：“唉，世間確是這樣，有無窮無盡的誘惑，而人的覺悟又有限，人能夠堅定自己一兩年已屬不易，何況長久呢？”</p>

一眾人又談了一會兒玄學，然后郭象就拱手告辭了，臨行的時候，司馬遹對宮女說：“從府庫里挑幾匹錦繡送給子玄公，馬上就是秋天了，要準備幾件秋裝準備御寒??！”</p>

王敦見時間不早，也就跟著拱手告退了，留在東宮里的，除去杜錫、江統(tǒng)兩個舍人，其余人也跟著走了。</p>

司馬遹見劉羨留了下來，欲言又止的神情，笑道：“怎么，我記得紅人最近很忙吧，每日都有宴會，今天有閑空了？有話要和我說？”</p>

劉羨端正身子，對司馬遹嚴肅說：“太子殿下，現(xiàn)在是非常時間，恐怕不是您談玄的時候吧？”</p>

司馬遹看了劉羨一眼，揮手讓身邊服侍的宮女們也都退下，然后摸著下巴道：“哈，那照你看，現(xiàn)在是干什么的時候？”</p>

“殿下，我是一個直臣，所以就不遮遮掩掩了。”</p>

劉羨徑直向司馬遹發(fā)問道：“現(xiàn)在的這個局勢，殿下是十拿九穩(wěn)了嗎？皇后還沒有認輸吧。您若有辦法取得勝利，就不要拖延時間了，正如方才郭象所講，人心易變，您現(xiàn)在不能拿下皇后，若生出變數(shù)，又該怎么辦呢？”</p>

司馬遹本來還臉帶笑意，但見劉羨拋出這個話題，他的神色也嚴肅起來，說道：</p>

“哈，這確實是你會說出來的話。之前你剛回來京師時，可能不了解局勢，但你現(xiàn)在也應該明白，我現(xiàn)在有多少掣肘?！?lt;/p>

眼下之意，他明白諸王的三心二意。</p>

“那殿下有何對策呢？”</p>

“你是東宮武官，不應該你來說嗎？”</p>

劉羨深吸了一口氣，他梳理思緒，陳述道：“現(xiàn)在只有兩條策略。”</p>

“我知道您顧慮很多，但現(xiàn)在也只有拋開顧慮了。您還想要成事，就只有拋開諸王，自己搶先動手，出其不意地拿下皇后。然后立刻令天子下達詔書，直接登基?！?lt;/p>

“若您不愿擔下殺母的罪名，至少也要設(shè)法發(fā)兵直接剿滅后黨，殺掉賈謐、張華、裴頠，皇后也只能束手就擒?！?lt;/p>

“若您還不能設(shè)法做到，那請恕在下失職，我恐怕不能拿全家性命，陪您共赴黃泉?！?lt;/p>

說罷，亭內(nèi)聲音極靜，似乎落針的聲音都能聽見。江統(tǒng)和杜錫在座上，幾乎瞠目結(jié)舌，他們?nèi)戳系?，劉羨竟然敢這么與太子說話！討論的還是此等大逆不道之事！</p>

但司馬遹沉默片刻后，忽然大笑說：“好，不愧是征西名將，英雄所見略同??！”</p>

這下輪到劉羨愕然了，他聽司馬遹道：“你以為我為什么給皇后半年時間？我是拉著諸王的支持扯大旗??！”</p>

“我在東宮待了快十年了，可身邊全是投機取巧的人，根本沒有幾個可以信賴的死士。雖然有一些人支持我，但是距離政變還是太遠了。”</p>

“所以我需要時間，我說是給皇后半年時間，實際上是給自己半年時間。我要在這半年里，裝出一副胸有成略的模樣，然后繞開身邊這些宗王，拉到一批可以信用的人，最后才能動手?！?lt;/p>

說到這里，司馬遹頗為得意地指著劉羨道：“劉羨，你就是我推出去吸引目光的幌子??！”</p>

“怎么樣，我這么告訴你，你會不會安心一些？”</p>

劉羨聽到這，他這些日的焦慮頓時就清空了，他幾乎以為司馬遹是在東宮束手等死了，沒想到，他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聰明。這樣的安排，雖然不能說是十拿九穩(wěn)，但至少也是一個可行性頗高的計劃了。</p>

他問司馬遹道：“那不知殿下需要我做什么？”</p>

司馬遹低下頭，展開書卷道：“你就像往常一樣，結(jié)交人物，替我造出聲勢就行。我的這些叔叔伯伯們，只要我和皇后不動，他們其實也不敢動。現(xiàn)在就是要穩(wěn)住，把聲勢造得足夠大，等我養(yǎng)精蓄銳，自然就會有任務交給你?！?lt;/p>

劉羨明白他的意思，雖然現(xiàn)在的政局事實上對太子不利，但至少表面上還是向著太子的。最好的做法就是因勢利導，借力打力來誤導別人，拉攏中立勢力，這樣才能擴大真正的太子陣營。今日司馬遹找郭象前來談玄，恐怕也是出于這么一個目的。</p>

這么想著，劉羨的心情也有些輕松下來，他說：“難怪殿下已經(jīng)在考慮玄冥之境了，原來是勝算在握，是在下冒昧了?！?lt;/p>

司馬遹笑了笑，他說：“也確實是心有所感吧，有時候我也在想，若是能退出這場沒有止境的爭斗，去出家當個比丘也不錯。別忘了，我的小字就叫沙門呢！”</p>

沙門是釋家之語，意為苦修之人，堂堂晉家太子，司馬炎竟然給孫子取了個佛家小字，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樣的想法呢？真是讓人難以理解。</p>

不過太子去當比丘這種話，當然只能是玩笑話，不會有人當真，劉羨見時間不早，也就與司馬遹辭行。</p>

離開的路上，他還在思忖司馬遹的計劃，心中突然有些好奇：司馬遹身在東宮，并不經(jīng)常出行，那他在暗中招攬的，到底是哪些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