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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看重這件事？”</p>

“太子殿下知道，我一直很憂心胡人的問題，所以我也很看重關西?！苯y此時雖然還沒有寫出那篇留名千古的《徙戎論》，說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驚人之語，但他的主張已經為世人所熟知。司馬遹也知道他的想法，但現在胡人還不是他考慮中最重要的事情。</p>

“這不是現在應該討論的?！笔邭q的司馬遹傾泄下手中的雨水，注視著地上冰冷的水洼，緩緩道，“我覺得現在還是更應該考慮，是后黨出了什么問題?！?lt;/p>

“后黨正在失去人心?！背聊毯?，江統把身子向前挪移，接著司馬遹的話道：“這些年后黨把持朝政，讓賈謐那群人把握人事瞎胡鬧，已經有很多人不滿了，諸王宗親一直在力挺殿下，這不必多說，就連原本很多隸屬于后黨的人，現在也起了二心，有不少人在嘗試與殿下或者諸王接觸。這次孫秀惹了這么大禍，關中很多官員感到不滿，也是理所應當的。”</p>

司馬遹閉著雙眼思考片刻，點點頭道：“你說得對?；屎蠛唾Z長淵這么猖狂，就是在自掘墳墓，我不應該打斷他們，至少不應該自己表現出來，應該讓他們繼續(xù)狂歡，繼續(xù)瘋狂?！?lt;/p>

“那殿下到底準備怎么應對這件事呢？”</p>

司馬遹露出一個微笑，江統熟悉他的表情，那是捉弄人的笑容，他道：“當然是看看這個孫秀的決心?！?lt;/p>

見江統不解，他解釋說：“孫秀在信里寫了一大堆話，說什么舍生忘死之類的，但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我不會這樣用他，大概率會繼續(xù)蟄伏，所以只是想花錢買個中立罷了。”</p>

“但我現在想想，還真對他有個要求，那就是讓他和劉懷沖和好，你覺得怎么樣？”</p>

“?。孔屗蛻褯_和好？”江統聞言，不可謂不感到萬分吃驚，因為劉羨在夏陽和孫秀互斗的消息，不只是在關中，就是在洛陽都非常有名。雖然眾人不清楚其中的具體細節(jié)，但雙方帶兵互毆都出來了，賈謐又很重視這件事，那肯定是不可能全然隱瞞下去的。</p>

總而言之，現在這兩人是一對公認的冤家仇敵，其中還有魯公賈謐的影響，想讓劉羨和孫秀和好，聽起來就覺得非常不可思議。</p>

而看到江統的表情，司馬遹則哈哈笑了起來，他的玩世不恭在笑聲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哈哈哈，我覺得這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不是嗎？”</p>

“孫秀想要表現出誠意，那至少要能擺平賈長淵這個麻煩，其次，也要讓他對劉羨這個犟種表態(tài)，只有這樣，不至于在關中弄出大亂來。而且這樣一來，我什么都不用做，還能讓解系他們的彈劾繼續(xù)進行，保證有后黨的樂子看，對不對？”</p>

江統當即對司馬遹的智慧表示臣服：“殿下妙策，在下深感不如。”</p>

但他隨即拋出一個問題：“可有些事情，也不是孫秀努力就能辦到的?！?lt;/p>

“你是說擺平賈長淵？”</p>

“不，在下說的是讓他和懷沖和好，如果懷沖就是不樂意，又該怎么辦？”</p>

“嗯……”司馬遹沉吟片刻后，感嘆道：“你說得對，劉懷沖是這樣一個硬骨頭的人，他連詔獄都不怕，就怕違背了做人的原則。讓他和孫秀和好，估計比殺了他還難受。”</p>

“那這樣吧，我多做一次保險，只要孫秀答應，我就再派個說和的人過去。”</p>

“派誰？”</p>

“當然是派一個劉懷沖認識，又無法拒絕的人?！闭f到這，司馬遹又露出了捉弄人的笑容，似乎在為那場面感到滑稽。</p>

見太子不愿明言，江統也不好多說什么，他只是提醒道：“殿下，即使是韜光養(yǎng)晦，但也要在乎他人的感受，所有人都視您為晉室的太陽?！?lt;/p>

但司馬遹卻不甚在意，他此時只感到了有些無聊，想快些與江統分別，干點自己想干的事情。昨天他買了一只西域的牦牛，外表上與中原的尋常黃牛大有不同，他迫切地想親手解剖一下，了解牦牛在內部又有何獨特之處呢？</p>

不過這時候，太子左衛(wèi)率劉卞再次來報，通知司馬遹道：“殿下，齊王殿下過來了?！?lt;/p>

“齊王？他來干什么？”</p>

“像往常一樣，說是想和殿下對弈。”</p>

司馬遹聞言，只好放棄了自己的日程，對著一旁的江統抱怨道：“唉，這樣的日子，如果沒有一些趣味，何時是個頭呢？”</p>

江統沉默不語。他非常欽佩這位太子殿下的急智，也對他韜光養(yǎng)晦的想法并無異議，畢竟后黨勢大，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扇缃耠S著陪伴時間的增長，他發(fā)現這位太子殿下有了越來越多的壞習慣，似乎在蒼白的世界待久了，已經漸漸感知不到常人的喜怒哀樂，非得用一些奇怪乃至不可思議的方式才能迸發(fā)出活力。</p>

時局漸漸出現出一些不好的征兆了，放眼前代的歷史，無論是盛世還是亂世，總會先經歷一些坎坷。但事后到底會通向坦途還是懸崖呢？</p>

江統不敢去思考這些，他看著司馬遹遠去的身影，微微搖首，重新踏上了回府的道路。他只是一個文人，如果命運已經注定，他能做的就只有旁觀并記錄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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