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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稚陵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書,剛披上外衫下床,雕花殿門已踏進(jìn)個(gè)銀袍金帶的青年,目光遠(yuǎn)遠(yuǎn)先向她看來,嗓音淡淡的:“不必多禮,躺著罷?!?lt;/p>
外面似乎又在下雪,他身上黑狐大氅的毛尖綴著細(xì)碎的雪片,他抬手解了系帶,臧夏要給他接過去,他側(cè)過身,自個(gè)兒掛到衣桁上。</p>
稚陵壓抑著咳嗽聲,雖是垂眸,黑眸里卻溢滿歡喜,緩緩笑道:“陛下怎么來了?陛下用膳了么?若是尚未用膳,臣妾讓他們準(zhǔn)備去。”</p>
即墨潯看了眼小桌上擺著的幾樣清粥小點(diǎn),又道:“還沒,一下朝就過來了。”</p>
話落后,稚陵眼中歡喜又盛了些,微微咬唇,唇色從蒼白咬得發(fā)紅。</p>
即墨潯緩步到床邊,在床沿坐下,展開掌心:“你的釵?!?lt;/p>
稚陵望著他掌心里躺著的白玉釵,驚喜不已,忽然仰起水眸望他,眼眸里萬頃秋水瀲滟,朝他嫣然一笑:“是臣妾的釵!”</p>
說著要從他手里接過,手指不期碰到他的掌心。</p>
電光火石間,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握,攥在了手里。</p>
稚陵愣了愣,他手心里熾熱的溫度瞬間包裹住了她的手,緊緊的,沒有一絲縫隙。</p>
面前冷峻帝王的雙眼,仿佛暗了一暗,深深地望她。</p>
稚陵不敢亂動(dòng),只覺自己的手逐漸燙起來,她舍不得抽開手,難得地感到有一絲,類似于家人的關(guān)懷溫暖。</p>
銅爐里燒的橄欖碳發(fā)出噼啪的細(xì)響,他好久才開口,嗓音莫名地啞,說道:“平時(shí)朕沒見你這么笑?!?lt;/p>
稚陵笑意緩緩僵住,有些惶惑:“臣妾……”她旋即想到,應(yīng)是她剛剛見他變戲法一樣變出了她的釵子,大喜過望,一時(shí)忘記要端莊柔淑的禮數(shù),笑得太……過分了?</p>
她立即抿了抿唇角,把笑意都盡量地壓下,輕聲道:“臣妾高興過頭了?!?lt;/p>
她乖乖垂下眼睛。她竭力維持自己端莊知禮的模樣,便是想在眾人面前,都留下個(gè)知書達(dá)理宜室宜家的賢惠印象,別說開懷大笑,就是尋常笑的時(shí)候,也十分注意。</p>
即墨潯卻仍深深地望著她,漆黑的長眼睛里神情莫辨。</p>
稚陵也才察覺到他并沒有松開手。</p>
殿中除了碳火的噼啪聲,隱約間,仿佛還聽得到有激烈的心跳。稚陵疑心是自己的心跳,慢慢呼吸著想平復(fù)下來,卻無果。</p>
還看到他的銀色錦袍下有了反應(yīng),緩下來的心跳陡然又開始亂跳一氣。</p>
“這支釵是你母親的?”</p>
稚陵輕輕點(diǎn)頭,抬起眼,視線落在被他牢牢攥住的那只手上。</p>
他的視線也從她的眼中緩緩落向他手上。她的腕很細(xì),細(xì)白纖弱,仿佛一碰就要折斷。</p>
他慢慢松開手:“朕記得,朕初次見到你那夜,你便戴著它。”</p>
稚陵似見他眼底情靄氤氳,像覆著朦朧的但一戳即破的霧色,心道,他或許,回憶起了與她初次歡愛的那夜。</p>
她悄悄瞥著他的那里。</p>
仿佛比先前反應(yīng)更……。</p>
即墨潯的聲音愈發(fā)啞沉,目光也愈發(fā)幽邃,稚陵想,他現(xiàn)在或許很有興致了,不知該不該她主動(dòng)一些。</p>
她眼角余光瞥到外頭飄起了鵝毛大的雪花。</p>
卻忽然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泓綠的聲音隔著門清凌凌傳過來:“陛下,娘娘,可要傳膳?”</p>
便是這么一聲,叫即墨潯如夢(mèng)初醒遽然松手,被燙到似的站起,目光鎖在她的臉上,頓了一剎,立即抬腳便走,頭也不回的。</p>
稚陵怔在原地,他仿佛逃一般逃了。難道對(duì)他來說……寵幸一個(gè)他不那么喜歡的女人,就這樣為難他。哪怕她有令人贊嘆的姿色,也有令他欣賞的才情,哪怕已經(jīng)到了……這個(gè)地步了。</p>
她落寞地收緊了手中的白玉釵,釵被焐熱了,在掌心里,有些硌手。</p>
她失了力氣一樣躺回床褥間,外頭響起了宮人們跪安拜送帝王的聲音。</p>
她臉上的笑意也一點(diǎn)點(diǎn)地褪色枯萎。</p>
她想到了元光元年的盛夏的一日。</p>
即墨潯的生辰在六月盛夏。</p>
他登基也在六月。</p>
那夜里,宮宴熱熱鬧鬧的,觥籌交錯(cuò),推杯換盞,一切如常。</p>
宮宴散后,他已酩酊大醉,沒有主事的人,她就跟他一同回了涵元殿。</p>
有條不紊,讓人準(zhǔn)備了醒酒湯,冷水,棉帕。</p>
她學(xué)著娘親照顧爹爹的樣子,給他喂了醒酒湯后,擰了帕子,替他擦拭,又解了他外衣,扶著他側(cè)躺在榻上。</p>
他醉得太厲害,以至于口中喃喃說著什么,她貼近一聽,他說父皇偏心,又說,即墨承這個(gè)混賬,害死他母親。即墨承便是先帝的名諱,她大驚失色,慌忙讓旁人都退下了。</p>
她將毛巾浸濕,敷在他額頭和胸口上。他逐漸平靜下來。</p>
睜開了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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