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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稚陵被他這樣看，看得心里發(fā)怵，不由自主低下頭，誰知即墨潯卻伸手抬起她的下頷。</p>

這樣，被迫抬頭同他對(duì)視。</p>

他的手溫?zé)崤?，但指尖還沾著風(fēng)雪的涼意。想來他過來匆忙，所以連御寒的鶴氅也沒有穿。</p>

漆黑的眸閃過什么，似乎在思索，好半晌，她才聽到他靜靜開口說：“朕不知道你病了。若非程繡告訴朕……你打算就這么瞞下去？”</p>

稚陵一愣，剛張嘴，他卻注視她，輕聲續(xù)道：“稚陵，你為何不說？叫朕錯(cuò)怪了你，白白受了委屈。……你怪我么？”</p>

稚陵囁嚅著，“臣妾……忘記了。”</p>

她心里的確有些委屈，可是天底下只有錯(cuò)了的臣子，沒有犯錯(cuò)的天子。</p>

她思慮著，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質(zhì)問她為什么不告訴他，她生病的事，而非是關(guān)心她的病情。</p>

他大抵從程繡口中曉得此事后，心里有些許錯(cuò)怪她的內(nèi)疚，但立即過來尋她，便是想得她的諒解，不再為此內(nèi)疚了。</p>

那么這時(shí)候，她最合適的做法，自然是將錯(cuò)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如此，他不再有什么負(fù)罪感……</p>

稚陵便抬起眼，微微一笑：“陛下，臣妾不怪陛下，是臣妾自己隱瞞此事，才讓陛下誤會(huì)了。陛下今日來看望臣妾，臣妾心中……歡喜都來不及?！?lt;/p>

可即墨潯的神色卻幽晦莫名，淡淡說：“錯(cuò)就是錯(cuò)了，稚陵，朕不必你為朕找什么理由開脫?！?lt;/p>

他頓了頓，在稚陵怔愣的目光中，復(fù)又問她那個(gè)問題：“稚陵，為什么瞞著朕？莫非你心中覺得，朕知道了，于你不利？”</p>

稚陵忙解釋說：“不是！臣妾只是想著，陛下事務(wù)繁忙，些許小事，不必打擾陛下了?！?lt;/p>

他眉頭卻是深深一蹙。</p>

稚陵心慌意亂，望著他，燭光亂顫，叫他投下的影子也胡亂搖晃。</p>

眉如墨裁，眼如點(diǎn)漆，但這般直直地看著她，仿佛要洞悉她心底似的。</p>

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冷峻的神情逐漸消融，唇畔勾起了一點(diǎn)弧度，說：“原是如此。下回不可再瞞著朕了?！?lt;/p>

稚陵應(yīng)了聲，誰知他說著，將藥碗端到她的嘴邊，動(dòng)作還有點(diǎn)笨拙：“……朕喂你喝藥。”</p>

稚陵哪里敢讓他喂，何況，若是喝不下吐出來，吐在他的身上，……不堪想象，她立即要伸手接過來，惶恐說：“臣妾……自己喝?！?lt;/p>

即墨潯他不怎么會(huì)照顧人，也不怎么會(huì)哄人喝藥。</p>

他端著碗，不讓她拿，生硬道：“張嘴?！?lt;/p>

稚陵只得乖乖張開嘴。</p>

他一只手端著藥碗，另一只手忽然捏住她的鼻子，在稚陵詫異的時(shí)候，把剩下的半碗藥灌到她口中。</p>

呼吸不及，藥汁已咕嘟咕嘟全都咽下去，他才松開了捏著她鼻子的手，把藥碗擱在一旁。</p>

稚陵被嗆到一口，咳嗽起來，即墨潯又十分生疏地給她順了順后背。</p>

她受寵若驚，身子繃得很緊，臉上不知是因?yàn)橥蝗缙鋪淼挠|碰，還是因?yàn)榘l(fā)熱，燒得很厲害。</p>

她聽他靜靜笑了笑道：“朕小時(shí)候也怕喝藥?；式憔陀眠@個(gè)法子。捏著鼻子，就感受不到苦味了?！?lt;/p>

稚陵鮮少聽到他提及小時(shí)候。</p>

他母親是荊楚世家蕭氏之女，先帝的貴妃，出身高貴但不得寵；他八歲就離京去了封地。</p>

三年以來，她知道他與他姐姐——趙國長公主即墨真關(guān)系還算親密，但除了長公主，其余的人，似都很疏遠(yuǎn)。</p>

長公主四年前就出降了，嫁到了洛陽韓家，離上京城甚遠(yuǎn)，每年便只在過年的時(shí)候回京一趟。</p>

稚陵正發(fā)愣，不想忽然被即墨潯碰了碰臉頰。她回了神，正見他目光探究似的落在她眼里。</p>

“怎么發(fā)呆？……困了？歇息吧。”</p>

她遲疑著，張著一雙烏黑的眼睛望他，輕聲問：“陛下，長公主今年回京么？”</p>

即墨潯道：“朕早派人去洛陽催了一遭，估摸著過幾日就到?！闪?，皇姐也說過，你辦事妥帖，朕思來想去，除夕宮宴還是交給你操辦?！?lt;/p>

稚陵喜出望外，沒想到這煮熟的鴨子飛走了，還能飛回來的。她原以為他金口玉言，說要給程繡辦，不會(huì)再朝令夕改。</p>

她喜道：“謝陛下，臣妾定不負(fù)陛下之托?！?lt;/p>

即墨潯望了她一會(huì)兒，忽道：“但你近日，須好好養(yǎng)病，不可再操勞了，些許瑣事，就讓程繡來做，知道嗎？”</p>

稚陵臉上的喜色微微一怔，旋即垂下了眼睛，溫柔乖順：“臣妾明白。”</p>

他自顧自解衣，稚陵抬眼詫異道：“陛下……要宿在承明殿么？臣妾怕，怕過了病氣給陛下?！?lt;/p>

他半回過頭：“話多?！?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