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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

男人臉色變了變，顯然沒想到這一層，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干枯的發(fā)絲間露出幾處斑禿。</p>

滿穗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她上前一步，聲音柔和卻堅(jiān)定：“大哥大姐，我們不會連累你們。等天黑我們就走，絕不給你們家里添麻煩?！?lt;/p>

她說著，又將錢袋放在屋內(nèi)唯一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上。銅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小女孩的眼睛立刻被吸引過去，但很快又怯生生地移開。</p>

“多謝恩公相救。“崇禎突然開口，語氣誠懇的說道：“不知恩公高姓大名？“</p>

男人沒有回答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只是自顧自的走到門口警惕的望著外面。</p>

崇禎有些尷尬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p>

一旁的女人見丈夫如此態(tài)度不由嘆了一口氣，和崇禎說道：“還請各位老爺，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當(dāng)家就是這副死脾氣，我們姓趙，是歸德府人……“</p>

她下意識用了敬語，雖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那通身氣派絕不是普通百姓。</p>

“歸德府？那不是河南地界嗎？大姐你們怎么會跑到這徐州來？“滿穗壓低聲音問道</p>

女人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是啊，歸德府待不下去了......所以我們才成了流民逃難到這里……“她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卻帶著刻骨的疲憊。</p>

流民在這個世道是最卑微的存在，官府不會憐憫他們，反而會像驅(qū)趕牲畜一樣將他們趕回原籍，因?yàn)榱髅褚馕吨愂盏牧魇?，意味著地方官員政績的污點(diǎn)。</p>

若是遇到嚴(yán)苛的州縣，流民甚至?xí)恢苯幼トコ滠姡蛘哐核偷V山做苦役，至死方休。</p>

所以之前，這一家人聽見有官兵才會怎么緊張，但如果不是沒有活路誰又愿意拋棄家鄉(xiāng)和田地成為無根的流民。</p>

崇禎靠著墻緩緩坐下，右腿的傷口讓他忍不住皺眉。王承恩連忙扶住他，卻被輕輕推開。</p>

“歸德府......“崇禎喃喃道，眉頭緊鎖：“那里不是剛撥了賑災(zāi)糧嗎？“</p>

屋內(nèi)突然安靜得可怕，門檻上的男人肩膀微微抖動，女人則低下頭，懷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氣氛變化，不安地扭動起來。</p>

滿穗敏銳地察覺到異常，她蹲下身，與女人平視：“大姐，發(fā)生什么事了？“</p>

女人抬頭看了眼丈夫，見他依舊沉默，才顫抖著開口：“賑災(zāi)糧？那些糧食還沒進(jìn)城門，就被知府大人的親信分走了......“</p>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連一粒米都沒見到?！?lt;/p>

崇禎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不可能！朕……真的沒有賑災(zāi)糧發(fā)下去？“</p>

滿穗迅速瞥了崇禎一眼，輕輕搖頭示意他冷靜，王承恩則緊張地搓著手，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p>

女人聞言嘆了口氣：“非但沒有賑災(zāi)糧，官府反而還要收三餉。“</p>

“衙役來催征遼餉，我們家里最后半袋麥種都被搶走了，隔壁老劉家交不出糧，他家媳婦被……“</p>

小女孩懵懂地接話：“劉嬸嬸的小娃娃被官差摔死在石碾上，后來劉叔就瘋了，拿著菜刀見人就砍……“</p>

“丫頭閉嘴！“男人突然暴喝，小女孩嚇得鉆進(jìn)母親懷里，再不敢出聲。</p>

聽著趙家三人的對話崇禎的身體明顯僵住了，所謂“三餉“，就是遼餉、剿餉和練餉，是朝廷為了應(yīng)對遼東戰(zhàn)事和鎮(zhèn)壓農(nóng)民軍而加征的賦稅，而這三餉正是他親自下令征收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