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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死

血順著李定國的銀甲縫隙滴落，在泥地上匯成一小灘暗紅色的水洼。他靠在一棵枯死的松樹下，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失血而泛著不自然的蒼白。</p>

兩名親兵跪在他身旁，手忙腳亂地用撕開的衣襟按壓他腰側(cè)的傷口，但鮮血仍不斷從指縫間滲出。</p>

“將軍，您忍忍……“年長的親兵聲音發(fā)顫，從腰間皮囊中掏出一小包金瘡藥，抖著手撒在那猙獰的傷口上。</p>

另一邊良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一支折斷的箭矢仍嵌在他左肩，右腿被刀劃開的傷口深可見骨。他背靠著一塊山石，用牙咬著布條，正試圖給自己包扎。</p>

但就算如此良依舊的手中依舊緊緊的抓著刀把，冷冷的盯著李定國仿佛是在戒備著他。</p>

“看夠了嗎？“李定國突然轉(zhuǎn)頭，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刺來。夕陽映在他蒼白的臉上，勾勒出一道鋒利的輪廓：“要不要過來補(bǔ)一刀？現(xiàn)在可是好個機(jī)會。“</p>

良冷哼一聲：“殺一個重傷的人，勝之不武?！?lt;/p>

“哈！“李定國突然大笑，隨即因牽動傷口而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濺在衣襟上。“良兄啊良兄，你這性子......咳咳......真是比茅坑里的石頭還硬?！?lt;/p>

親兵驚恐地拍著他的背：“將軍！別說話了，傷口會裂開的！“</p>

“你要走了？“李定國突然開口，聲音虛弱卻依然清晰。</p>

良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抬頭：“對，去找他們。“</p>

“崇禎？“</p>

“嗯。“良終于抬起眼，與李定國四目相對：“你要攔我？“</p>

松林間一時寂靜，只有風(fēng)吹過焦黑樹葉的沙沙聲。李定國的親兵們緊張地握住刀柄，等待主將的命令。</p>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定國突然笑了，那笑容扯動了他蒼白的嘴唇，露出一排沾血的牙齒：“我還記得我十歲那一年，我的老家發(fā)生了饑荒。“</p>

良皺眉，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p>

“我爹是村里的塾師，識得幾個字?！袄疃▏鲱^靠在樹干上，目光穿過松針間隙，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那年蝗蟲過境，顆粒無收。朝廷的賑災(zāi)糧被層層克扣，到我們村時，只剩下一袋發(fā)霉的麩皮。“</p>

他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親兵停下了包扎的動作，默默退到一旁。</p>

“我娘把最后半碗粥留給我和妹妹，自己吃觀音土?！袄疃▏暮斫Y(jié)滾動了一下，“三日后，她的肚子脹得像鼓，活活疼死在炕上。我爹去縣衙討說法，被衙役亂棍打死。妹妹......“</p>

他忽然停住，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槍桿上的血跡：“我抱著妹妹的尸體走了三天，想找個地方埋了她……后來遇到了義父的隊(duì)伍?！?lt;/p>

良的呼吸微微凝滯，他聽說過張獻(xiàn)忠的“四義子“，卻不知他們有這樣的過往。</p>

“義父給了我一把刀，一碗熱粥?！袄疃▏D(zhuǎn)過頭，直視良的眼睛：“你說，我該不該反？“</p>

松針在風(fēng)中簌簌作響。良沉默良久，才道：“你想說什么？“</p>

李定國突然掙扎著站起身，親兵連忙上前攙扶卻被他揮手推開。他拖著傷腿走到良面前，銀甲上的血漬在陽光下泛著暗光。</p>

“我會幫你?！八蛔忠活D地說。</p>

良瞳孔驟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反賊頭子幫崇禎？“</p>

“不是幫崇禎?！袄疃▏湫χf道：“是幫中原百姓。崇禎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滿清手里，更不能讓他們把弒君的罪名扣在我義父頭上！“</p>

他猛地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掌心。親兵驚慌地上前，卻被他再次推開。</p>

“聽著，“李定國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若崇禎現(xiàn)在死了，太子年幼，朝堂必亂。到時候滿清鐵騎長驅(qū)直入，我義父就要腹背受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