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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可娉道：“馬莊主，你要教育子女，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手段未免過于苛刻殘忍，少莊主未滿十歲便受了這非人的折磨，叫他如何能不性情大變？我總聽人說少莊主性子木訥，不善言笑，追本溯源，那自是幼時(shí)受罰之故了。”</p>

馬莊主是四大莊之一的莊主，平日哪有人敢指摘與他？這時(shí)聽到虞可娉一陣搶白，剛想發(fā)怒，忽然一股悲涼從心頭升起，只覺這小姑娘說的句句在理，愛子性格古怪，未嘗不是因己之故，想到此處，不禁發(fā)出一聲哀嘆，道：“是，虞姑娘，你說的沒錯(cuò)?！?lt;/p>

虞可娉道：“少莊主在家中憋悶的久了，便去外面結(jié)識了不三不四的潑皮，還沾染了五石散。馬莊主，我向你問兩個(gè)人，一個(gè)是先前莊里聘來的于教師，此人在莊中待了三年，他品性如何，請莊主直言。”</p>

馬于仁道：“這人先前還算本分，老老實(shí)實(shí)的教犬子讀書認(rèn)字，但過了兩年，我便覺此人有些心術(shù)不正，恰好新兒也長大了，便將他辭退。聽說此人在縣里開了書院，也不知是也不是。”</p>

虞可娉道：“還有個(gè)破落戶，叫做張子洞的，莊主可也識得？”</p>

馬于仁疑惑道：“張子洞？卻沒聽過，此人是誰？”</p>

虞可娉道：“那是引令郎沾染惡習(xí)的罪魁。馬莊主，我再問一事，一年前莊上所丟的銀票，數(shù)目如何？”</p>

馬于仁道：“那是當(dāng)天我隨手放在書房的收租，共計(jì)五千五百兩，這倒也記得。”</p>

虞可娉道：“好！馬莊主，小女今日胡鬧的緊，可也總算有些收獲。便請莊主再給我寬限兩日，小女不敢斷言必破此案，但理清頭緒，總是不難的?！瘪R于仁點(diǎn)頭稱是，他精神略為恍惚，叫來方秀林送王介回縣，自己便早早回房歇了。</p>

虞可娉道：“王捕頭，馬少莊主的尸首現(xiàn)在何處？”</p>

王介道：“仍放在義莊看管。”</p>

虞可娉道：“明日我想去瞧瞧馬少莊主的尸身?！?lt;/p>

王介道：“好！不過明早有老爺?shù)脑缣茫^了晌午，我再帶二位過去?！?lt;/p>

虞可娉道：“又何須如此麻煩，白耗這半天的時(shí)光？我們自己前去便是了，只是要有縣衙的什么物事作為己證?！?lt;/p>

王介摘下腰間令牌，道：“姑娘拿這牌子去便成了，你們從義莊回來，再到縣衙找我?！焙投俗鲃e，自回縣里去了。</p>

第二日起來，婁之英便和虞可娉匆匆起身趕往義莊。那義莊是寄放棺槨之所，在縣城的西北角處，百姓因嫌晦氣，是以門前冷落，并無什么人走動(dòng)經(jīng)過。</p>

婁虞二人進(jìn)了義莊，見了莊頭拿出王介的腰牌，莊頭自不敢怠慢，引二人來到棺棚，喊道：“羅倌兒，這二位衙里來的官人，要瞧馬新的尸身，你帶他們?nèi)チT?！焙蛫溆葙r笑了幾句，轉(zhuǎn)身自顧自地去了。</p>

棺棚中走出一人，是個(gè)三十歲上下的青年，婁之英見他生的眉清目秀，極是眼熟，不由得一愣。那人笑道：“二位，咱們又見面啦。馬新的棺槨就在里面，我這便帶兩位去瞧?！?lt;/p>

虞可娉笑道：“羅班主，原來你在這里當(dāng)差?！痹瓉泶巳苏亲蛱煸趹蚺_(tái)上扮演穆桂英的戲班班主羅綱。昨日他與婁虞見時(shí)，尚著旦裝，此時(shí)恢復(fù)了男兒身，婁虞二人一時(shí)沒認(rèn)出來，但他一開口說話，兩人便知是他了。</p>

羅綱道：“我爹爹生前便是義莊的看護(hù)，我打小酷愛唱戲，也沒學(xué)得其他什么營生，長大后只能子承父業(yè)啦?！闭f著帶二人到了馬新的棺槨之前，慢慢將棺蓋打開。</p>

馬新因死于兇案，此案尚未了斷，縣衙便花了不少銀兩防止尸首腐爛，是以棺槨打開，他的尸身卻并沒有腐朽發(fā)臭。虞可娉細(xì)細(xì)看去，見尸首由頭至腳俱都被火燒毀，直像一根焦黑的枯木一般，只手指、腰臀個(gè)別幾處尚有肉色，不由得皺了皺眉，道：“燒成如此模樣，如何知道這便是馬少莊主？”</p>

羅綱道：“仵作反復(fù)查驗(yàn)比對，說這人估摸十七八歲，高矮胖瘦，都和那馬少莊主一致。我還聽說，那馬新曾跌斷過左足，仵作查驗(yàn)尸身，果然這左足也曾折斷過。何況這人死在馬家的大車之中，他若不是馬少莊主，還能是誰？”</p>

虞可娉微微點(diǎn)頭，道：“既然仵作認(rèn)定，咱們外行還有何話說？羅班主，你終日守在這義莊，那可真是枯燥的緊吶，哪里有唱戲自在快活？”</p>

羅綱微笑道：“便是因這清閑，我才來此謀口飯吃。我也不用整日候在這里，今個(gè)午后，便去雙羊街上給鄉(xiāng)親們唱戲啦。二位若得空閑，也可來捧捧場?！眾溆荻撕退吞琢藥拙?，便告辭回了縣衙。</p>

王介已忙完了公事，見他們回來，連連追問。虞可娉道：“我雖不懂驗(yàn)尸，但瞧來這尸體十分古怪?！?lt;/p>

王介問道：“有何古怪之處？”</p>

虞可娉道：“被燒之人，往往掙扎翻轉(zhuǎn)，最終尸體定會(huì)扭曲不成人形。但馬新這具尸身，卻平平躺著，沒有絲毫掙脫的跡象，著實(shí)令人奇怪?！?lt;/p>

婁之英道：“莫非他先前被人打暈，甚至已被打死，然后才被放火焚尸的？”</p>

虞可娉道：“眼下還不好說。王捕頭，還未過午，咱們再去趟惠施書院如何？”</p>

王介奇道：“惠施書院？還要找于教師嗎？又問他甚么？”</p>

虞可娉道：“昨日馬莊主言道，一年前所丟錢銀，清清楚楚的是五千五百兩?？神R新私藏的鐵箱之中，卻只剩下一千幾百兩，那余下的銀票，都去哪了？”</p>

王介道：“馬新這樣的富家子弟，一年花了幾千兩銀子，也沒什么稀奇?！?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