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箴言

“什么！”章燕婷聞言大驚失色。</p>

怎么可能！</p>

吳七家人的小命可還在她手里捏著，他竟敢招供？！</p>

康遠瑞額角青筋暴起，茶盞重重磕在案幾上：“毒婦！枉我這般信任你！”</p>

盞托濺出幾滴茶湯，在青磚上洇開暗痕。</p>

老夫人攆著佛珠沉吟不語，忽聽得章燕婷尖聲叫道：“我不過讓他嚇唬嚇唬春喜，并未有害人之心啊！”</p>

滿室死寂。</p>

章梓涵緩步走近，繡鞋碾過地上那灘茶漬：“長姐既認了擄人之罪，怎知吳七不會‘失手’害人？上月城東貨郎溺斃護城河，不正是因著‘失足’么？”</p>

“你套我的話！”章燕婷后知后覺，猛然回頭，卻見吳七正拼命搖頭，嘴里塞了抹布，發(fā)不出聲音來。</p>

湘色裙裾掃翻銅胎琺瑯香爐，香灰紛紛揚揚落了她滿頭滿臉。</p>

恍惚間聽見章梓涵低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p>

章梓涵望著紛揚香灰，眼前忽現(xiàn)前世景象。也是這般天氣，春喜凍紫的小手里還攥著半塊硬饃，青白腳踝上纏著她賞的褪色紅繩。</p>

那抹殘紅刺得眼眶生疼，再抬眼時，眸中霜色更甚。</p>

這一世，沒有人能夠再傷害春喜半分！</p>

春喜，我罩的，懂？</p>

戚氏端坐上首，面色沉凝如水，顯然對章燕婷的哭訴與辯解并未全然采信。</p>

她目光掃過跪伏在地、猶自啜泣的章燕婷，又掠過一旁臉色鐵青的兒子康遠瑞，最后落在神色平靜、眼底卻暗藏鋒銳的章梓涵身上。</p>

廳內(nèi)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下水來。</p>

片刻沉寂后，戚氏終于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來人?！?lt;/p>

兩名侍立在她身后、身著體面比甲的大丫鬟聞聲立刻上前一步，垂手聽命。</p>

“將婷姨娘送回摘星樓。”戚氏語氣平淡，卻帶著終結(jié)此事的決斷，“無我傳喚，不得擅出。好生靜養(yǎng)，好生思過?！?lt;/p>

“是?！眱擅笱诀邞?yīng)聲，快步走到章燕婷身側(cè)，一左一右穩(wěn)穩(wěn)扶住她的胳膊，力道恰到好處地半攙半架，便要扶著她起身往外走。</p>

章燕婷身體微微一僵，心知若就此被“請”回摘星樓禁足，無異于坐實了嫌疑，再想翻身就難了！</p>

她腦中念頭急轉(zhuǎn)，在即將被攙離門檻的剎那，猛地抬起頭，低呼出聲：“老夫人！請等一下！”</p>

戚氏眉心微蹙，眼中掠過一絲不耐：“婷姨娘，你還有何話要說？”</p>

章燕婷掙脫了丫鬟的攙扶，重新面對戚氏跪好，腰背挺直，臉上淚痕未干，卻已換上了一副沉痛而虔誠的神情。</p>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老夫人明鑒。春喜姑娘終究是因燕婷管教下人不嚴，才遭此無妄之災(zāi)，如今生死未卜。燕婷心中實在惶恐不安，深感罪孽深重。</p>

既然事已至此，燕婷不敢強辯，只求能給供奉的那尊白玉觀音菩薩上一炷心香，誠心為春喜姑娘祈福禱告，愿菩薩保佑她平安脫險，也愿以此微薄心意，稍稍洗刷燕婷身上沾染的罪孽因果?！?lt;/p>

她頓了頓，抬手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憂慮與哀傷，“否則，燕婷日夜憂懼，深恐這無心之過的業(yè)報，會連累了腹中無辜的孩兒啊。”</p>

她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將一個擔(dān)憂孩子、心懷“愧疚”的母親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最后那句“連累腹中孩兒”，更是精準地戳中了康遠瑞和戚氏心中最柔軟、也最在意的地方。</p>

章梓涵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章燕婷的表演，心中警鈴大作。</p>

她太了解這個嫡姐了，每一次示弱背后都藏著算計。</p>

玉佛？祈福？這絕不是章燕婷會真心去做的事情！她又在耍什么花招？</p>

戚氏聞言，目光在章燕婷的小腹處停留了片刻，眼底的冷硬終究被一絲對血脈的顧慮所軟化。</p>

“子嗣之事，關(guān)乎康家血脈延續(xù)，確是頭等大事。既是你一片誠心為腹中胎兒祈福消災(zāi)……也罷。高嬤嬤?！?lt;/p>

“老奴在?！?lt;/p>

“帶婷姨娘去上香。”</p>

“是。”高嬤嬤領(lǐng)命，走到佛龕前，動作麻利地取過三支上好的檀香，就著長明燈點燃了。</p>

香頭明滅，裊裊青煙升起，散發(fā)出清心寧神的香氣。她將點燃的香恭敬地遞到章燕婷手中。</p>

章燕婷雙手接過香，指尖微微發(fā)顫，站起身，在高嬤嬤的引導(dǎo)下，一步一步走向白玉觀音像前。</p>

她神情無比虔誠，雙手捧香，對著玉佛深深拜了下去。每一次俯身，姿態(tài)都謙卑至極。</p>

就在她燕婷眼角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了字跡的顯現(xiàn)，心中一定，臉上卻依舊維持著淡定。</p>

她緩緩直起身，將三支香穩(wěn)穩(wěn)地插入了佛龕前的紫銅香爐之中。</p>

香煙繚繞，氤氳在玉佛周圍。</p>

一直侍立在章燕婷身旁的高嬤嬤，此時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玉佛。</p>

當(dāng)她看清蓮座下那幾行新顯現(xiàn)的金色字跡時，瞳孔驟然放大，聲音因“激動”而拔高變調(diào)：“老……老夫人！侯爺！快看！菩薩顯靈了！玉佛……玉佛顯圣了！”</p>

所有人的目光，剎那間齊刷刷地聚焦到那尊白玉觀音像上！</p>

驚疑、震撼、難以置信的情緒在眾人眼中交織翻滾。</p>

玉佛顯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