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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養(yǎng)胃粥還冒著熱氣。她舀起一勺，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時，胃里卻一陣翻江倒海。手機在桌面上震動，是張宇發(fā)來的消息：“睡了嗎？明天我休息，去接你下班?！彼⒅聊?，突然不想回了。</p>

張宇來接她時，手里捧著束白玫瑰?；ò晟线€帶著水珠，在公司樓下的路燈下閃著光。李瑤看著那束花，突然想起媽媽總說“買花不如買棵白菜”?！霸趺戳?？不開心？”張宇伸手想碰她的臉，她卻偏頭躲開了。</p>

車?yán)锓胖婢彽匿撉偾瑥堄畹氖种冈诜较虮P上輕輕打著節(jié)拍?！爸苣┤ノ壹页燥埌?？”他側(cè)過頭看她，“我媽說想見見你?！崩瞵幬罩踩珟У氖种该偷厥站o，安全帶勒得鎖骨生疼。“我……這周可能要加班?！?lt;/p>

“又加班？”張宇的聲音沉了下去，“你都多久沒好好休息了？”雨突然下了起來，雨點打在車窗上，噼啪作響。李瑤看著雨刷器左右擺動，突然覺得頭暈?zāi)垦！！澳悴欢?！”她的聲音拔高，帶著自己都驚訝的尖銳。</p>

張宇踩了剎車，車子在路邊停下。應(yīng)急燈閃爍的紅光映在他臉上，表情看不真切?！拔也欢裁矗俊彼穆曇艉茌p，卻像重錘敲在李瑤心上，“不懂你為什么總把心事藏著？不懂你為什么對我忽冷忽熱？還是不懂你寧愿對著電腦也不愿見我？”</p>

雨越下越大，車窗很快蒙上一層水霧。李瑤看著模糊的霓虹，突然覺得很累?！拔覀儾灰粯印！彼穆曇魩е耷?，“你住大house，我擠出租屋；你爸媽是大學(xué)教授，我媽只會催我相親；你喝咖啡用骨瓷杯，我只能用一次性紙杯……”</p>

“這些很重要嗎？”張宇的聲音提高了，“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p>

“可我討厭我這個人！”李瑤吼出聲，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掉，“我討厭自己斤斤計較，討厭自己滿身戾氣，討厭自己配不上你！”她推開車門沖進雨里，高跟鞋在積水里崴了一下，腳踝傳來鉆心的疼。</p>

張宇的車在身后緩緩跟著，車燈在雨幕里拉出兩道光柱。李瑤踩著濕透的裙擺往前走，雨水灌進鞋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回頭。</p>

周六早上李瑤是被渴醒的。喉嚨干得像砂紙，她摸黑走到客廳，踢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高跟鞋。鞋跟斷了一只，在月光下像只受傷的鳥。飲水機空了，她對著空桶發(fā)呆，突然想起張宇家永遠滿著的冰箱，連礦泉水都按保質(zhì)期排列。</p>

手機在茶幾底下震動，她摸索著撿起來，屏幕碎了一角。是媽媽發(fā)來的語音：“張宇媽媽打電話來了，說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那孩子多好啊，你別耍脾氣……”李瑤按滅屏幕，把手機扔進沙發(fā)縫里。</p>

窗外的雨還沒停，淅淅瀝瀝的，像首沒盡頭的哀樂。她翻出所有干凈的衣服，堆在沙發(fā)上慢慢疊。襯衫的領(lǐng)口歪了，她對著茶幾上的鏡子縫紐扣，線卻怎么也穿不進針孔。晨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著穿線孔看了整整一個小時。</p>

中午煮泡面時，水溢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擦，瓷磚上的水漬映出她憔悴的臉。眼睛腫得像核桃，嘴角還帶著干裂的皮。泡面桶上印著“五分鐘即食”，她卻覺得這五分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p>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小林?！艾幗?，你看公司群了嗎？”小姑娘的聲音帶著慌張，“老周說，推廣出問題是因為你……”李瑤點開工作群，老周發(fā)的長文里，把責(zé)任全推到她身上，還附了張她修改方案的草稿照片，上面的批注被圈出來，標(biāo)著“工作疏忽”。</p>

群里沒人說話，像片結(jié)冰的湖面。李瑤盯著屏幕，手指因為用力而顫抖。她想起加班時老周借走她的電腦，想起他說“我拷份資料”，原來那時就動了手腳。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她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像個被蒙在鼓里的傻子。</p>

她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雨幕中的城市灰蒙蒙的，像幅褪色的畫。張宇的車還停在樓下，他大概早就走了吧。她自嘲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去收拾行李。這個城市，好像再也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了。</p>

李瑤拖著行李箱站在火車站時，手機終于沒電了。她把手機塞進包里，看著電子屏上滾動的車次。回老家的火車還有半小時發(fā)車，站臺上人來人往，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方向。</p>

穿制服的乘務(wù)員推著零食車經(jīng)過，叫賣聲此起彼伏。她摸了摸口袋，只有半包昨天剩下的餅干。咬了一口，干硬的餅干渣卡在喉嚨里，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旁邊的老太太遞來一瓶水，她道了謝，擰瓶蓋時手指卻在發(fā)抖。</p>

廣播通知檢票時，她跟著人流往前走。行李箱的輪子在地面上發(fā)出咕嚕嚕的聲響，像只跟在身后的寵物。檢票員看了眼她的身份證，又看了看她，眼神里帶著好奇。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磨破的帆布鞋，鞋尖還沾著未干的泥點。</p>

火車啟動時，她靠在車窗上。窗外的風(fēng)景一點點往后退，熟悉的寫字樓、公園、便利店，都漸漸變成模糊的色塊。手機在包里震動了一下，大概是開機了。她掏出來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消息涌進來，最上面是張宇的：“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lt;/p>

后面跟著幾十條未讀，有小林的“瑤姐別聽老周胡說”，有總監(jiān)的“來辦公室一趟，事情查清楚了”，還有媽媽的“你去哪了？張宇說你不見了”。李瑤盯著屏幕，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p>

手機又亮了，是張宇發(fā)來的定位，就在火車站附近。她看著那個閃爍的光點，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疖囌┻^隧道，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包括屏幕上那個小小的光點。</p>

隧道盡頭的光越來越亮，李瑤把臉貼在冰涼的車窗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回去能做什么。只是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念老家巷口的槐樹，想念媽媽做的紅燒肉，想念那個沒有地鐵、沒有加班、沒有張宇的夏天。</p>

火車駛離隧道時，陽光猛地涌進來，刺得她睜不開眼。她抬手擋住陽光，指縫間漏下的光斑在手機屏上跳動。屏幕還亮著，張宇的消息還在不斷進來，最新一條是：“我知道你在火車上，我等你回來?！?lt;/p>

李瑤看著那行字，突然想起張宇掌心的溫度，想起他按顏色排列的馬克杯，想起他說“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眼淚又一次模糊了視線，她掏出手機，手指在對話框上敲了很久，最終只發(fā)了兩個字：“等我?！?lt;/p>

陽光穿過車窗，落在她的行李箱上，拉鏈的金屬部分反射出細碎的光?；疖?yán)^續(xù)往前行駛，載著她，也載著那些浮躁、不安、迷茫，駛向一個未知的遠方。但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逃跑，而是在尋找，尋找那個丟失已久的、平靜的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