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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怨氣無處消（四）

“荷花池在東邊?！标惓缌嵬蝗徽酒饋?，羅盤指針指向東廂房，“煞氣最重的地方?！彼齽傋邇刹?，腳下突然踢到個硬東西，彎腰撿起是只繡鞋，紅緞面上繡著并蒂蓮，鞋底沾著黑色的淤泥。</p>

任東林突然大笑起來，他舉著那支銀頭面在手里把玩，“我奶奶說過，當年鳳鳴樓的頭牌素云，有支點翠鳳釵能換半條街的鋪面。”他把鳳釵往頭上一插，對著破碎的鏡子比劃，“你們看，像不像？”</p>

鏡子里的他身后，站著個穿水紅戲衣的女人，正伸手要摘他頭上的鳳釵。</p>

“別動！”林夏的聲音在發(fā)抖，她看見那女人的手腕上有圈深紫色的勒痕，和外婆舊照片里的傷痕一模一樣。外婆總說自己摔下過戲臺，可那分明是繩索留下的印記。</p>

李婉兒突然抓起月琴，琴弦在她指間發(fā)出悲鳴?！八麄冊谡姨嫔??！彼氖种冈谇傧疑戏w，彈出段詭異的調(diào)子，“1943年那場大火，七個戲子都沒逃出來。素云是最后一個，被鎖在化妝間里?！?lt;/p>

東廂房的門突然開了道縫，一股腥甜的氣味飄出來。張曉虎的攝像機對準門縫，屏幕上出現(xiàn)片渾濁的池水，水面漂浮著七具穿著戲服的尸體，最上面的那個正緩緩轉(zhuǎn)過頭，臉和蘇晴長得一模一樣。</p>

“太奶奶……”蘇晴的聲音像被掐住，她看見那具尸體的手里攥著半張戲票，和她錢包里的半張正好能拼在一起。母親說這是太奶奶留下的念想，卻從沒說過另半張在誰手里。</p>

陳婷的玉佩突然炸裂，碎片嵌進掌心。她盯著血珠里映出的影子，穿水紅戲衣的女人正在對她笑，嘴里流出黑紅色的液體，滴在地上開出朵朵血蓮。</p>

月琴聲戛然而止，七根琴弦同時繃斷，在琴身上勒出深深的血痕。</p>

“這墻是空的?！绷窒牡闹讣讚高M暗紅色墻紙，指尖觸到塊松動的磚。她用力一推，磚塊應聲而落，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一股濃烈的脂粉味涌出來，帶著鐵銹般的腥氣。</p>

陳崇玲往洞里撒了把糯米，立刻傳來滋滋的響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燃燒。她用手電筒往里照，光柱里浮動著無數(shù)細小的灰塵，細看竟都是細碎的骨末。</p>

“是骨灰?！崩钔駜耗砥鹨稽c灰，放在舌尖嘗了嘗，“混著胭脂和水銀，是用來鎮(zhèn)魂的?！彼蝗恢赶蚨幢冢抢锟讨邆€模糊的名字，最上面的“素云”兩個字被人用利器劃得很深，邊緣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p>

韋藍欣的相機突然黑屏，再打開時，顯示屏上出現(xiàn)段文字：“初七夜，月上中天，以七人血，解此深怨。”字跡猩紅，像是用鮮血寫就，還在緩緩往下流淌。</p>

“今天就是初七?！睆埨诳戳搜凼謾C，信號格始終是零，“我爺爺說，每隔七十年，鳳鳴樓的冤魂就要找替身?！彼蝗蛔プ×窒牡氖?，“你外婆的忌日，是不是冬月初七？”</p>

林夏的后背一陣發(fā)涼，外婆確實是初七去世的。臨終前她反復說著“鳳釵、月琴、荷花池”，當時誰都當是胡話，現(xiàn)在想來字字都藏著深意。</p>

任東林突然尖叫，他頭上的銀鳳釵不知何時纏上了根紅繩，正往他脖子里收緊?！熬让　彼ブt繩的手被燙得冒泡，那繩子像是有生命般越收越緊，勒出深深的血痕。</p>

東廂房的池水漫了出來，腥甜的氣味越來越濃。蘇晴看見水面漂著半張戲票，正朝著她緩緩漂來。她彎腰去撿，手指剛觸到票根，就被水里的東西抓住手腕，一股巨力將她往池子里拖。</p>

“那是你太奶奶的手！”李婉兒抓住她另一只手，池水里的手背上有顆朱砂痣，和蘇晴的一模一樣，“她想帶你走！”</p>

陳婷的掌心突然發(fā)燙，碎玉片在血肉里發(fā)燙。她盯著血珠匯成的圖案，那是個詭異的符咒，和玉佩內(nèi)側(cè)刻著的花紋完全相同。母親說這是保平安的護身符，可現(xiàn)在看來分明是道鎖魂符。</p>

張曉虎的攝像機突然拍到個清晰的人影，穿月白長衫的男人正站在月琴旁，手里拿著把沾血的匕首。“是他！”張磊指著屏幕，“我爺爺畫過這個人，當年就是他把素云鎖起來的！”</p>

林夏突然想起外婆的日記，里面夾著張泛黃的照片，穿月白長衫的男人摟著穿水紅戲衣的女人，背景正是鳳鳴樓的戲臺。男人胸前的玉佩，和陳婷碎掉的那塊一模一樣。</p>

月琴突然又響了起來，這次彈出的是《鎖麟囊》的調(diào)子，琴弦上的血跡順著木紋，慢慢組成七個扭曲的字：“血債，總要血來償?！?lt;/p>

“他是陳家人?！绷窒闹钢掌锏哪腥?，“外婆日記里寫過，當年鳳鳴樓的老板姓陳，最喜歡聽素云唱《游園驚夢》?！彼蝗豢聪蜿愭?，“你外婆是不是叫素云？”</p>

陳婷的臉色瞬間慘白，她顫抖著從包里掏出張舊照片，穿水紅戲衣的女人站在戲臺中央，眉眼間和她有七分相似?！拔覌屨f，外婆是唱紅過的角兒，后來嫁給了富商?！彼穆曇粼诎l(fā)抖，“可我從沒見過外公的照片。”</p>

韋藍欣的相機突然自動打印出張照片，是1943年的鳳鳴樓后臺，七個戲子被綁在柱子上，穿月白長衫的男人正把最后把鎖扣上，他身后站著個穿西裝的年輕人，側(cè)臉和張磊一模一樣。</p>

“我爺爺當年是鳳鳴樓的學徒?！睆埨诘穆曇魩е耷?，“他總說自己對不住素云小姐，可從沒說過是為什么?！彼蝗恢赶蛘掌锹?，年輕人手里拿著把鑰匙，和陳婷用來開門的那把一模一樣。</p>

蘇晴突然沉入水里，池底的淤泥里伸出無數(shù)只手，抓住她的腳踝往下拖。她看見七具尸體在水里對她微笑，最前面的那個摘下頭上的鳳釵，釵尖閃著寒光刺向她的眉心。</p>

“那是你的命燈！”李婉兒咬破指尖，將血滴在水面上，血水立刻圍成個圈護住蘇晴，“素云是你的太奶奶，也是林夏的外婆，你們是親姐妹！”</p>

林夏如遭雷擊，外婆從沒說過自己有姐妹?？商K晴太奶奶的名字、戲服、鳳釵，處處都和外婆的遺物吻合。她突然想起外婆臨終前說的最后句話：“找到另半張票，給你姨婆賠罪?！?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