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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上車時，他兜里帶了二十塊錢零用，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呢，不過窮家富路嘛。</p>

還有一千五塊錢的退伍金，他讓女戰(zhàn)友幫忙縫在軍大衣的內(nèi)袋里，里里外外縫了兩層，這是他幾年的家當跟退伍金。</p>

“好嘞！不過咱們這一份可大量嘍，兩份可悠著點兒?！?lt;/p>

售貨員大姐一聽兩份，下意識想勸，結(jié)果一看，得~</p>

臉都餓發(fā)青了。</p>

這俊后生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飯了。</p>

收了錢，大姐趕忙拿了兩盒飯一筷子，讓他趕快吃。</p>

程開顏沒去餐車，把蓋子一掀，土豆肉片香氣噴人，讓他有種饞得想哭的沖動。不知道咋回事，自從重生之后，他的飯量憑空大了好幾倍，就像忽然開始二次發(fā)育了。</p>

火車盒飯是聘用飯店大廚，在火車上現(xiàn)場做現(xiàn)場賣。這時候燒的是煤炭，飯菜有鍋氣，也很新鮮。</p>

他聽說各個車段都是做的當?shù)靥厣耍粓龌疖囍媚芷穱L到不同地方的特色。</p>

比如，到四川境內(nèi)吃到干鍋兔、到湖南境內(nèi)能吃到臭豆腐、到東北能吃到酸菜粉條等等，給乘客帶來了豐富美味的飯食。</p>

另外在這個需要憑票買飯的年代，火車上買飯不要票，只要交幾角錢，后廚便按需做飯。</p>

很多人為了在火車上買一份豐盛的盒飯，提前幾周就開始攢錢。因為盒飯菜量大肉多，對于普通人家來說是一種奢侈的享受。</p>

噴香的土豆，還在流油的大肉片，還有吃得倍兒香的年輕人，無一不讓四座里眾人暗地里咽了口口水，心里更是暗道一聲敗家子兒，馬上都到家了，一吃吃兩份？</p>

他們這些人都是中午吃盒飯吃個飽，下午就餓著不吃的。</p>

程開顏懶得管這些，一邊狼吞虎咽的扒起飯來，一邊梳理著自己駁雜混亂的記憶。</p>

吃正香他忽然噎住了，噎得臉發(fā)紅。</p>

隔壁戴碎花頭巾，抱孩子的女人見狀連忙遞過來一個長了黃銹的搪瓷大碗，程開顏抄起就是咕嚕咕嚕一口。</p>

“謝了?。〗恪！?lt;/p>

程開顏胡亂把嘴一擦，水有點甜，他意識到里面放了冰糖，顯然這是給小孩兒坐火車充饑的。</p>

火車上的盒飯雖然量大，但兩毛的價格足夠買一斤多大米了，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盒飯的，這位南疆偏遠地區(qū)的農(nóng)村大姐顯然不是吃得起盒飯的人。</p>

抱孩子的女人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聲，立馬低著頭不敢看他，只是紅了紅臉把搪瓷碗接過來，臨了來一句：“沒事?！?lt;/p>

“吃吧，不嫌棄的話?！?lt;/p>

程開顏收起筷子凝了凝眉說道，還剩下大半碗遞給尚翠，他這才吃了一兩口。</p>

“不用不用，這幾天多虧你照顧我們娘兩，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么好意思的吃你的東西，該是我請同志你吃才對?！?lt;/p>

女人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擺手，她不是為了飯才遞水的，她也是受過教育的。</p>

“啊嘛，妞妞好餓~”</p>

但身邊一歲多的女娃娃看的口水直流，黑不溜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用蹩腳中帶著南疆鄉(xiāng)音的普通話委屈道。</p>

“吃吧?！背涕_顏又勸，心想人們總說八九十年代是最好的年代，機會多，社會階層并不牢固，以至于讓鍵盤家覺得要是生活在這個年代，肯定能出人頭地。</p>

但缺衣少食，食不果腹這是致命的問題，大部分人都處于溫飽線。</p>

他并不覺得這個時代好，此刻他只無比懷戀那個能躺在家里吹著空調(diào)喝可樂，看小姐姐視頻的黃金盛世。</p>

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p>

萬世不衰之經(jīng)典。</p>

“謝謝你小程同志，等我在京城找到我們家老宋肯定還你，咚咚，快說謝謝叔叔?！?lt;/p>

尚翠咬了咬牙接過來，她也不嫌棄，一來她們娘倆已經(jīng)餓了快一天了，也就女兒喝了些糖水。</p>

尚翠自己是沒吃飯的，這會兒比剛才的程開顏好不了多少。</p>

二來，程開顏是個帥氣的小年輕。</p>

尚翠索性就坦然接受。</p>

“蟹蟹蜀黍~”娃娃音軟軟糯糯的，很可愛。</p>

程開顏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心說等你長大就好了，那個時代可餓不死人。</p>

這娘倆怪可憐的，一個人帶著孩子從南疆農(nóng)村跑到冰天雪地的北方來找跑路回城的丈夫，還是逃的票。</p>

他不太看好這位大姐能找得到知青丈夫，畢竟那首《小芳》唱得“好”嘛……</p>

呵……也就欺負農(nóng)村人不能隨便進城，介紹信，錢票，進了城還要擔心被查暫住證。</p>

不到幾分鐘，母女倆將半份盒飯吃的干干凈凈，程開顏起身將兩個飯盒交還給列車員大姐。</p>

吃完飯他準備散散心，這邊太吵了，不過程炘沒敢把包放那兒。</p>

提著包往通道一站，出了車廂果然是涼颼颼的，無處不在灌風。</p>

往窗外看，往東是一塊早已結(jié)成冰面的湖泊，西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p>

透過的滿是霧氣的玻璃窗看去，依稀能看見幾十公里外，一座籠罩在冰雪中的城市，冰雪世界中，一盞盞燦爛的冰燈閃亮著，像極了神話里的仙境。</p>

“北方天氣雖然惡劣了些，但景色確實很美，很唯美?！?lt;/p>

程開顏目光淡淡盯著窗外，左手按在玻璃上感受著指尖的絲絲冰涼。</p>

胸口上的槍傷還隱隱作痛，好像一顆藤蔓在胸口扎根血肉骨骼，蔓延生長。</p>

手掌按在纏著繃帶的胸口，陣陣刺痛襲來，他才有了些腳踏實地的感覺。</p>

他忽然記起來自己貌似還有一門娃娃親來著。</p>

是當初他剛出生時，他父親程開復在跟哈工大的一個老同學定下來著，女孩貌似叫什么劉曉莉？</p>

似乎有點耳熟，但記不得了。</p>

有一年冰城那邊來信說，這個女孩好像十一歲就考上了什么歌劇院去學舞蹈了。</p>

當時他還很驚訝，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就跑很遠出去上學，在這個年代相當少見呢！</p>

娃娃親這種事情，他一個后世人心里挺新奇的。</p>

不過隨后他便想到冰城那邊已經(jīng)好多年沒來信了，估計是斷了聯(lián)系，這門婚事……自然是無疾而終。</p>

不過這個年代就是這樣，有時候你永遠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后一次見面。</p>

換個地址，換個聯(lián)系方式就是再難相見。</p>

這時，列車咣當咣當再次發(fā)動。</p>

看著車周倒退的景色與前方即將到站的巍峨京城，程開顏將勞什子娃娃親拋之腦后，心中不由升起豪情萬丈。</p>

“一九七九年的京城，我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