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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放下針線，眼角泛起細紋："又放生小章魚了？"沒等兒子回答，她就笑著搖頭，"去把魚收拾了，娘去菜園拔些青菜。"</p>

云昭蹲在屋后的水槽邊處理魚獲。鯔魚銀亮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像極了父親故事里說的龍鱗。小時候父親常說，深海里有龍宮，有鮫人，還有會說話的大海龜...這些故事隨著父親的漁船一起，永遠沉在了十年前的暴風雨中。</p>

"昭兒。"林氏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比平時低沉，"李財主家的管事來過，說下個月的漁稅要加三成。"</p>

云昭手中的魚刀一頓。今年春天剛加過稅，再漲三成，怕是連飯都吃不飽了。</p>

"我去找村長說說。"</p>

"沒用的。"林氏嘆了口氣，"村長上月去縣衙遞狀子，現在還在大牢里關著呢。"</p>

午飯時，母子二人沉默地喝著魚湯。云昭注意到母親只挑青菜吃，把魚肉都撥到他碗里。這樣的場景他從小見到大，只是近兩年越發(fā)明顯——母親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鬢角的白發(fā)也多了起來。</p>

"娘，我下午去趟鎮(zhèn)上。"云昭突然說，"聽說周記商行在收海膽，價格不錯。"</p>

林氏皺眉："鎮(zhèn)上這兩天在鬧時疫，再說..."她看了眼兒子脖子上掛的貝殼項鏈，"月圓前后別出海，你爹的規(guī)矩。"</p>

云昭知道母親又想起了父親。十年前那個月圓之夜，父親帶著全村最好的漁船出海，再也沒能回來。后來聽幸存者說，那天原本風平浪靜，突然就起了滔天巨浪。</p>

"我就去近海轉轉，日落前肯定回來。"云昭放下碗，輕輕握住母親粗糙的手，"等攢夠錢，我?guī)タh里看大夫。張婆婆說您這咳嗽拖不得。"</p>

林氏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拍了拍兒子的手背。</p>

午后，云昭劃著自家的小舢板出海。秋日的陽光灑在海面上，碎成萬千金箔。他特意繞開東礁石區(qū)——那里有李財主家的巡邏船——轉而向西邊一片少有人去的淺灣劃去。</p>

這片海域礁石嶙峋，水下暗流復雜，卻是海膽生長的好地方。云昭從小跟著父親學潛水，對這里的每一處暗礁都了如指掌。他脫下外衣，腰系魚簍，一個猛子扎進海里。</p>

水下是另一個世界。陽光透過海面，在礁石上投下搖曳的光斑。五顏六色的魚群在珊瑚間穿梭，?？挠|手隨波擺動。云昭靈活地游弋其間，很快在礁石縫隙間發(fā)現了成簇的黑刺海膽。</p>

他小心地用魚刀撬下海膽，突然注意到不遠處的海底沙地上有個反光的東西。游近一看，竟是半塊殘缺的玉佩，被海水沖刷得圓潤光滑，上面隱約可見半個"云"字。</p>

云昭心頭一震。這玉佩的質地明顯不是漁村能有的東西，而那個"云"字...他名字里的"云"是父親取的，說是取自"昭昭如日月之明，云云若山海之靈"。</p>

正當他出神之際，一陣異常的震動從海底傳來。周圍的魚群突然四散逃竄，連珊瑚里的小蝦都躲進了縫隙。云昭浮上水面，發(fā)現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布滿了詭異的紅云，海面泛起不自然的波紋。</p>

遠處傳來沉悶的雷聲，那不是來自天空，而是來自海底。</p>

云昭飛快地游回舢板。當他爬上船時，看見整個海面開始旋轉，形成無數細小的漩渦。更可怕的是，海岸線的方向，一排黑壓壓的云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推進。</p>

"海嘯..."云昭想起父親說過的話，真正的巨浪來臨前，海水會先反常地退去。</p>

他拼命劃動船槳，卻發(fā)現舢板不進反退——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把船拉向深海。此刻天完全暗了下來，狂風卷起的浪頭已經高過桅桿。云昭扯下脖子上的貝殼項鏈握在手心，這是父親留給他的護身符。</p>

"爹，如果你在天有靈..."云昭的祈禱被一聲炸雷打斷。</p>

眨眼間，數十米高的水墻已經近在咫尺。云昭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巨浪便吞噬了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