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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問句，卻沒等他回答，她接著點頭說：</p>

“我想是一定的吧，不然真澄也不會在樂隊解散后，就甩掉我離開東京了?！?lt;/p>

“澪……”</p>

真澄躊躇著囁嚅嘴唇。</p>

閉上眼睛，立刻就能在腦海中描繪出黑川澪用鋼琴演奏出的的旋律。</p>

精準而冷漠的琴音，不含一絲感情，機械般的超絕技巧不禁讓人毛骨悚然，就像她現(xiàn)在描述的一樣。</p>

“……對我來說，鋼琴比賽是非常純粹的事，只要像節(jié)拍器一樣，嚴格按照樂譜來彈奏，不出錯就夠了。”</p>

這同樣也是只有澪才有底氣說的話，也正因如此，她才能成為出類拔萃的優(yōu)秀演奏者。</p>

“可就在我為屢獲比賽大獎而自喜時，卻從某位頗有資歷的評審老師那里，得到了「演奏太過冷漠，缺乏演奏者該有的熱情，讓人覺得無聊」的評價?！?lt;/p>

“雖然這么說很軟弱，但我確確實實地陷入迷茫了?！?lt;/p>

“音樂作為一項主觀性的東西，不管是交給業(yè)余人士，還是專業(yè)演奏者來評判，真的正確嗎？”</p>

她睜大的眼眸里，有光在搖曳著。</p>

開心的演奏，比賽至上的演奏，以及現(xiàn)在為了保持技術(shù)而進行的演奏。</p>

“開始組樂隊，就是這之后的事嗎？”真澄問。</p>

黑川澪點了一下頭，“嗯，在這之后三個月，我第一次嘗試和音大里的同學組女子樂隊。”</p>

“東京地下圈的Livehouse里，同樣有著以不同方式享受音樂的人。”</p>

“早上擠東西線通勤，了無生氣的上班族，卻在夜晚時搖身一變，成了某支樂隊的主唱，握著麥克風唱歌的樣子，就像一只被擠爆喉嚨的青蛙?！?lt;/p>

她真切地說道，手指撥弄發(fā)尾，像是在從那柔順的發(fā)梢中尋找分叉的地方，話中除了深深的感慨，似乎還混有別的什么東西。</p>

生動的描述，很容易讓真澄想象到她當時眼中的畫面。</p>

常混跡地下音樂圈的自己早就習以為常，但一直都在音樂廳高雅地演奏著鋼琴的澪，肯定給嚇了一跳吧。</p>

“不過因為我討人厭的個性，樂隊總是不歡而散。”</p>

“就在那時，我遇見了真澄?！?lt;/p>

“……”</p>

黑川澪纖細修長的宛如藝術(shù)品的手指，總是在鋼琴鍵上舞動的手指，現(xiàn)在直直向著真澄伸去。</p>

“真澄怎么了？”</p>

“嗯？”真澄困惑，“什么怎么了？”</p>

“在這之前，你剛才有話想對我說吧？”</p>

“啊，這個嘛……”</p>

其實已經(jīng)忘記剛才想說什么了。</p>

可面對像忠犬一般等待著自己回答的澪，如果不說些什么，總感覺不妥。</p>

不想辜負認真的人的期待，為了掩飾動搖的情緒，真澄抓了抓頭發(fā)。</p>

“三宮的夜景，很漂亮對吧？”</p>

“誒？”黑川澪錯愕，“真澄就想說這個？”</p>

“還不止，到了十二月的話，這里會更漂亮。”</p>

“是圣誕節(jié)的燈光秀嗎？”</p>

“嗯，除此之外，還有神戶的彩燈節(jié)?！?lt;/p>

從平成七年開始，為了追悼阪神·淡路大地震的遇難者，同時也是為了祝愿城市復興，每年十二月，神戶市都會用絢爛的夜景彩燈裝點北野町周邊的街道。</p>

“這樣，說起來，以前每年圣誕節(jié)的時候，我家里也會掛彩燈?！?lt;/p>

“在家里嗎？好夸張?！?lt;/p>

“這沒什么吧？繁星咖啡店我記得也有裝飾用的彩燈，我上次陪凜音去倉庫的時候見到過?！?lt;/p>

“那個是為了圣誕節(jié)營業(yè)，從商店街買的?！?lt;/p>

“這樣啊，除此之外再沒什么別的慶?；顒恿藛?？”</p>

“沒?！闭娉卫蠈崜u頭。</p>

音樂與圣誕節(jié)，毫不相干的兩個話題就像從同一杯生啤酒中浮上水面的氣泡，形狀大小都不盡相同，但喝酒的人不會管。</p>

“澪的家里都會做什么？”</p>

“除了裝飾彩燈，就是圣誕樹，家庭聚餐和交換禮物吧。”</p>

黑川澪想了想，說：“比如前年圣誕節(jié)，我收到了「圣誕老人」送的新的合成器?！?lt;/p>

“不是交換禮物嗎？”</p>

“為了能讓想送出的禮物確確實實送到對方手中，其實只是個形式而已?！?lt;/p>

“真澄想要什么圣誕禮物？”她突然問。</p>

“離圣誕節(jié)還有兩個月吧？現(xiàn)在說這些不會太早嗎？”</p>

“一點也不早，真澄的生日和圣誕節(jié)都在同一天，必須好好準備才行?！焙诖伪砬榉浅ＵJ真地說。</p>

“就算是這樣也太早了。”真澄嘆息。</p>

黑川澪依然直直地凝望著他，看來不在這里給出一個答案，她是不會罷休的。</p>

真澄想了想，回答：“我是喜歡驚喜的類型。”</p>

“這樣啊?！焙诖瘟巳稽c頭，唇畔浮現(xiàn)出溫柔的笑意，“我明白了?！?lt;/p>

“——謝謝大家！”</p>

五分鐘的演奏結(jié)束了，吹奏樂部的部員們對觀眾致謝后，開始整理樂器。</p>

真澄不動聲色地瞥了澪一眼，雪白的后頸無防備從連衣裙的襟領(lǐng)處露了出來，飄出甜美的香氣。</p>

他從沒親眼見過澪身穿禮服站在舞臺上的樣子，不過真澄想，那一定很耀眼。</p>

“別讓大家等急了，我們回去——”</p>

“真澄?！?lt;/p>

黑川澪冷不防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p>

真澄停下腳步，看見夜景燈光將她的側(cè)臉映照得燦然生輝，原本潔白的肌膚更加顯眼。</p>

她的表情，動作與一切，全都如此閃耀。</p>

有如萬里無云的夜空中的月光。</p>

黑曜石般的瞳孔筆直地看著真澄，唇瓣靜靜勾勒笑意。</p>

如同以最輕柔的動作按下琴鍵，澪溫柔的音色在神戶的夜晚響起。</p>

“吶，真澄，就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約會吧?！?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