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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于是，回歸平靜的日?！軉?？」

回到旅館，到了的確可以被稱為深夜的時間，房間的燈熄著。</p>

看樣子羽川應該已經回去了。</p>

困意姍姍來遲，在腳尖接觸到榻榻米的一刻于大腦中迅速醞釀。真澄吞下哈欠，脫掉衣服換上浴衣后，滑進被窩。</p>

因為是夏天嗎？出門了好一段時間，被單里面居然還是暖的。</p>

真澄靜靜闔上眼，散步時看到的星空讓人印象深刻，此刻仿佛還在眼皮內側懸著晶晶亮亮的光點。</p>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均勻的鼻息聲，在被夜色染成一片漆黑的世界里，聽來格外清晰。</p>

真澄猛然睜開眼皮，緩緩轉過頭，果不其然，羽川海月的睡臉倒映在瞳眸里。</p>

黑色的棉麻浴衣在床上散開曼妙的弧度，輕裹著雪白的柔肌。熟睡中的少女舒展著細眉，修長的眼睫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淺藏起那清亮攝人的青藍色瞳孔。</p>

“喂，羽川，快起來?！?lt;/p>

他無奈地推了推海月：“回自己房間睡。”</p>

“嗯……”</p>

悶悶的聲音從枕頭里傳來。</p>

旅館提供的枕頭很長，真澄和海月各自枕著一端，所以才沒第一時間發(fā)現。</p>

“你聽到了嗎？”他又問了一遍。</p>

“嗯……聽到了……”</p>

海月的夢囈全被枕頭聽去，只留下一點窸窸窣窣的，好似嗚咽聲一樣的動靜，飄進真澄的耳朵里。</p>

想輕易叫醒她看來沒可能，真澄想了想，在旁邊找到手機。</p>

屏幕散發(fā)出的熒熒白光照亮他的臉，真澄打開LIne，進入「繁星員工群組」的聊天界面，指尖飛馳——</p>

真澄：「有人還醒著嗎？」</p>

過了半晌，依舊沒顯示已讀。</p>

消息氣泡孤零零地漂浮在電子海洋里。</p>

也是，這個時間，大概都已經睡了。</p>

他正要放下手機，冷不丁地響起一聲消息提示音。</p>

真澄重新拿起來看，回復他的是朝比奈千愛。</p>

愛醬：「真澄哥？」</p>

愛醬：「你還沒睡啊?！?lt;/p>

真澄：「稍微出了點意外情況。」</p>

愛醬：「意外？你們不是去泡溫泉了嗎？」</p>

愛醬：「真好啊，我也想泡溫泉。」</p>

愛醬：「(w)」</p>

愛醬：「你可別告訴我，是因為泡溫泉太舒服所以睡不著。好狡猾！」</p>

真澄：「沒那回事，而且這也沒辦法，畢竟你不是要趕作業(yè)嗎。」</p>

真澄：「現在都沒睡，是還沒完成？」</p>

愛醬：「誒嘿嘿，其實九點的時候就完成了，因為一直躺在床上刷手機，不知不覺就看了很久?！?lt;/p>

愛醬：「還有海月和幽幽子的制服，我也做完了，下次我去繁星的時候送過來。」</p>

真澄：「謝謝?！?lt;/p>

愛醬：「沒關系啦?！?lt;/p>

愛醬：「誰讓我是個厲害的服裝設計師呢！」</p>

愛醬：「(*︶*)」</p>

愛醬：「感覺有點困，先不聊了，晚安啦，真澄哥?！?lt;/p>

旋即發(fā)來一張裹著被子的兔子表情。</p>

真澄：「晚安?！?lt;/p>

放下手機，真澄又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海月，悄然嘆息。</p>

他翻找出新的枕頭，橫亙在自己和海月之間，井水不犯河水。還好旅館的床褥很寬，少女的身體也足夠纖細。</p>

不如說，正好是可以睡雙人的尺寸。</p>

就先這樣湊合睡一晚吧。</p>

做完一切后，真澄對自己說了句“晚安”，闔上眼皮，努力讓自己盡快入睡，思緒沉入海洋般深邃的夜里。</p>

夜色深沉如墨，南十字星座于天穹中閃耀。</p>

一艘三桅帆船孤獨地漂浮在海面上，四周空無一物，唯獨廣袤無邊的大海向四面八方延展而來。</p>

海浪呈現出青鈍之色的金屬色澤。</p>

這里是被稱為「咆哮西風帶」的惡劣海域，狂風永不疲倦地喧囂，洶涌的海浪撲面而來，拍打著艦船，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響。</p>

“真澄大副！那只海妖朝我們沖過來了！”</p>

“蹬蹬蹬”沖上艉樓，沖真澄大喊大叫的，是這艘名為「繁星號」的探險船上的三副，朝比奈千愛。</p>

循著她手指的方向，一只只粗壯如船只桅桿般的巨型觸手伸出海面，向「繁星號」席卷而來。</p>

真澄臉色鐵青地問：“神代船長和瀨野二副呢？”</p>

“報告船長！凜音在船艙里睡覺，麻美姐喝醉酒還沒醒。”</p>

“什么??？這么危急的時刻，她們居然都在睡覺？”</p>

真澄發(fā)出不可置信的聲音，沒等他說完，“咣當”一聲，傳來觸手撞擊船板的巨響，站在艉樓上的真澄一時趔趄，從船上跌落。</p>

“真澄哥——”</p>

千愛徒勞地朝他伸手，卻無法觸及。</p>

身體猛然沉入海水之中。</p>

嘟嚕嘟嚕……水泡蕩漾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好像煮沸的蜂蜜。</p>

水溫比真澄想象中要溫暖許多，奇怪，這里不應該是極寒海域嗎？</p>

而且一點沒有窒息的感覺，流入肺泡的似乎并非冰冷海水，而是類似初夏時節(jié)稍顯沉悶的氧氣。</p>

他緩緩睜開眼，深邃的悠藍世界在眼前遼闊地展開，海底簡直清澈得不真實，完全不見水族的蹤影，剛才襲擊船只的海怪也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p>

真澄在蔚藍的海水中浮沉，天是廣的，水是溫的。</p>

只有斑斑點點的微光在頭頂閃爍，搖晃。</p>

那是什么……</p>

他怔怔地凝視那片光芒。</p>

星星？</p>

直到閃爍的群星一點點迫近，真澄才漸漸看清了它們的真面目。</p>

水母。</p>

有時也被寫作「海月」，海中的月亮。</p>

從太陽那里積蓄光芒后，就能在海中發(fā)光的，夢幻一般的海洋生物。</p>

柔軟透明的身體舒展開來，纖細的觸須緩緩伸向真澄。</p>

“唔?。。　?lt;/p>

伸出的觸須纏上他的四肢和軀干，旋即拼命收緊，真澄頓時產生出類似窒息一般的痛苦。</p>

“救命！我不能呼吸了！咳咳咳……”</p>

“咳咳咳咳咳！”</p>

一陣劇烈咳嗽后，真澄睜開雙眼。</p>

木制的天花板映入眼簾，身下的榻榻米隔著一層柔軟的床褥，向他傳遞著地面的堅實觸感。</p>

他旋即意識到，這里是在但馬的溫泉旅館，而非南半球的惡劣海域。</p>

是個噩夢啊。</p>

只是明明已經從夢中醒來，身體依舊莫名地沉重。</p>

而且肢體似乎有種被束縛的緊迫感。</p>

真澄看向自己的胸口，昨天晚上蓋著的被子有這么高，這么厚嗎？</p>

“嗚~”</p>

耳邊隱約響起小動物冬眠般，迷迷糊糊的動靜。</p>

羽川海月從被窩里探出頭來，凌亂的亞麻色長發(fā)披散，柔軟的觸感隔著浴衣，壓在真澄的身上。</p>

“羽川？”</p>

夢里的海妖和水母，原來都是這個怪獸少女搞的鬼。</p>

清晨，房間的溫度微微沁涼，少女從被窩露出的臉頰接觸到冰涼空氣后，睫毛輕顫了幾下。</p>

似乎是為了尋求溫暖，她更加依偎過來，像只水母一樣緊緊纏住真澄。</p>

“好重……喂！羽川，快起來！”</p>

海月完全沒有要醒的意思，真澄只得伸出雙手，輕輕托住了少女的肩，將纖弱的肩頭裹進掌心，試圖抱著她起身。</p>

叩叩——</p>

門口響起敲門聲。</p>

“誰！”真澄立刻停下動作，緊張兮兮地問道。</p>

“是我?！遍T外傳來凜音的聲音：“你有看到海月嗎？我一早上醒來，就發(fā)現她不見了?！?lt;/p>

“沒，沒看見?！?lt;/p>

真澄蒙在被里的聲音有點發(fā)虛，好在隔了這么遠，凜音聽不出來。</p>

“這樣……”</p>

從門外傳來凜音傷腦筋的嘆息：“真讓人不省心，如果看到她，記得告訴我一聲?！?lt;/p>

“呃……我知道了?！?lt;/p>

凜音前腳剛走，沒等真澄把松懈的這口氣吐出來，紙門“唰啦”一聲被人拉開。</p>

“早上好！真澄君。”</p>

麻美元氣十足地朝他打招呼，狀態(tài)和醉酒后軟綿綿的模樣判若兩人。</p>

“睡得還好嗎？”</p>

“真是的，昨晚泡溫泉，沒想到一不小心會泡暈頭，聽小凜音說是你把我救出來的，多謝啦?！?lt;/p>

“沒事……”</p>

“誒？”唇角勾起促狹的弧度，麻美接著調侃道：“我當時一點意識都沒有了，你沒有趁機對我做奇怪的事吧？”</p>

“沒，沒有?！?lt;/p>

真澄提心吊膽地攥緊被單，從海月唇間吐出的熱氣輕輕噴薄在他的頸窩，撩撥得皮膚癢癢的。</p>

“你怎么啦？總感覺不太對勁?！甭槊篮傻夭[著眼，“干嘛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lt;/p>

“你不會真對我伸出魔爪了吧？”</p>

她裝模作樣地抱緊胸口，戒慎的表情不到一秒便光速破功，“哼哼，開玩笑的?！?lt;/p>

“真澄君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lt;/p>

“話說……你被子怎么提得這么高？而且好厚，是雙層被嗎？”</p>

她說著便要走近。</p>

“等一下！別過來！”</p>

“怎么反應這么大？害羞了嗎？”麻美停下腳步，歪著頭露出笑容。</p>

“算是吧。”</p>

“你一個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甭槊罒o奈地搖搖頭。</p>

“等等！”驀地，似乎想到了什么，麻美瞬間雙眼放閃。</p>

“難不成……真澄君是所謂的「裸族」，被子下面什么也沒穿！哦呀，真看不出來呢，真澄君?！?lt;/p>

她不負責任地猜測道。</p>

拜托不要擅自興奮起來。</p>

“算啦～看你緊張的樣子，就不逗你了?！?lt;/p>

麻美瞇著眼，露出自認為善解人意的笑：“太陽都曬屁股了，快起床吃早飯吧?！?lt;/p>

“喔，好的?！?lt;/p>

紙門被穩(wěn)穩(wěn)拉上。</p>

總算蒙混過關了。</p>

真澄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p>

罪魁禍首，軟綿綿的水母少女依舊壓在他身上，睡得香甜安穩(wě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