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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溫泉之行·尾聲」

“呼——”</p>

均勻悠長的呼吸聲在房間里響起。</p>

麻美躺在榻榻米上攤開手腳，身穿浴衣，呼呼大睡。</p>

房間的窗子敞著，外面好幾只蟬叫了起來。</p>

凜音屈身跪坐在床鋪前，用冷毛巾敷著麻美的額頭，繼而轉(zhuǎn)過身，冷冷地睨了坐在門口的真澄一眼。</p>

“你還在??？”</p>

她微微蹙著眉角，流露出冷若冰霜的輕蔑眼神。</p>

“……那個，我可以解釋?！?lt;/p>

“解釋什么？”凜音撩了下肩上微微濕潤的長發(fā)，“解釋你為什么出現(xiàn)在女湯更衣室，和不穿衣服的麻美姐疊成刺身拼盤？”</p>

“新潟……喉黑魚……壽司……”</p>

睡得香甜的麻美發(fā)出微弱的夢囈，同時唇角還掛著一條晶瑩剔透的口水。</p>

另一張床褥上，羽川海月已經(jīng)從泡暈頭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聞言低聲喃喃：</p>

“我不是……海蜇壽司……”</p>

“……”凜音傷腦筋地按住太陽穴，深深嘆了一口氣。</p>

在她嘆息的間隙，真澄立刻抓住時機，將剛才發(fā)生的事一股腦地說出口：“你聽我解釋……”</p>

“……事情就是這樣?！?lt;/p>

真澄一口氣說完所有想講的話，巨細靡遺地向她描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后，終于閉上嘴巴。大概是太激動的緣故，上氣不接下氣。</p>

“所以真的就只是個誤會而已?！?lt;/p>

恢復(fù)冷靜后，他如坐針氈地看著黑發(fā)少女。</p>

“……”</p>

凜音依然冷著臉，一語未發(fā)。</p>

令人不安的沉默筑成透明墻壁，夏夜里的昏暗仿佛活了過來，漸漸攀爬上真澄疲憊的心。</p>

就在這時，凜音的嘆息聲幽幽地傳遞過來。</p>

“……是我該看管好麻美姐的?！?lt;/p>

“謝謝你，及時把麻美姐和海月救出來，否則耽擱太久，需要送醫(yī)就麻煩了?！?lt;/p>

聽到這段話，真澄靜靜地吐出一口氣，嘴上說了句“她們沒事就好?！?，然后緩緩抬起頭，正對上那雙漂亮的瞳孔。</p>

銳利的目光宛如在玻璃櫥窗內(nèi)閃耀的紫水晶，幾寸寒芒在眸底時展時縮。</p>

“……你沒有趁人之危，做一些奇怪的事吧？”</p>

“絕對沒有！”</p>

真澄冷汗直流，堅決否定道。</p>

“這樣?！?lt;/p>

凜音面無表情地微微頷首，“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lt;/p>

簡單而直接的一句話，坦率地流露出信任，不論何時，這種信任都讓人感動。</p>

并非是無條件的盲目信任，而是在了解情況后，愿意站在他這一邊。這是名為尊重而非偏愛的情感，讓真澄拋下不安。</p>

“不過……”</p>

話鋒一轉(zhuǎn)，真澄原本心思蕩漾的情緒，轉(zhuǎn)瞬如同玻璃球般凝滯起來，從半空中急遽墜落，緊張道：“不過什么？”</p>

“……”</p>

沉默半晌后，凜音避重就輕地撇過臉。</p>

“……沒什么?！?lt;/p>

少女從唇瓣輕飄飄吐出這句話。</p>

真澄小心翼翼地窺探她的臉色，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唯獨雙唇抿成一條不太痛快的曲線。</p>

這是怎樣？</p>

不僅是真澄不解，連凜音也被自己此刻的心情弄得莫名其妙。</p>

要給現(xiàn)在的心情取一個名字，哪個詞語才最貼近呢？</p>

她想，或許是因為在意，所以無端生出很多情緒。</p>

可自己究竟是在意什么？</p>

不成言語的思緒纏繞著凜音。</p>

答非所問就是答案，視而不見也是。</p>

真澄看著少女的表情陰晴不定地搖曳，簡直一頭霧水，冷不防地，一道凜然的視線掃了過來。</p>

“什么感覺？”</p>

“嗯？”</p>

“你剛才走進女湯，看到麻美姐和海月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覺？”</p>

“這……”突然被問及這個問題，真澄心虛地撓起耳邊，本想隨口敷衍，不過面對那雙澄澈的眼眸，總覺得說謊話會被看穿，只好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勇氣訕訕道：</p>

“嘛，畢竟我也是個男性?！?lt;/p>

坦誠的話毫不掩飾地說出口，感覺空氣中的氣氛都變僵硬了。</p>

凜音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旋即以一副冷靜的口吻說道：</p>

“……這次是我的疏忽，我會照顧好那兩個人，避免讓這種事情再次發(fā)生?！?lt;/p>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房間休息吧?！?lt;/p>

“噢，好的。”</p>

真澄木訥地應(yīng)了一聲，這算是過關(guān)了？</p>

他于是起身離開房間，紙門拉開到一半時，驀地想起了什么，回頭對凜音說道：</p>

“晚安。”</p>

漆黑的長發(fā)略微上下?lián)u了搖，凜音輕聲細語地回應(yīng)他說。</p>

“晚安。”</p>

紙門被穩(wěn)穩(wěn)拉上。</p>

真澄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這都算什么事啊……繼而輕手輕腳地走回自己的房間。</p>

原本泡過溫泉洗去疲憊后，就應(yīng)該舒舒服服地入睡。不過一系列突如其來的意外情況，讓他現(xiàn)在毫無睡意。</p>

少見光害的深山町落，深重的夜色從窗欞爬進房間，伴隨而來的還有似有若無的暑氣。</p>

真澄闔上窗子，將夏夜攔在房間之外。</p>

明明時間才過九點，他卻已經(jīng)感受到了夜深的感覺。</p>

風里樹葉摩挲的窸窣細響，夏蟲的鳴聲，鳥雀啁啾聲，這些只有在夜晚才能注意到的細微聲音，更加深了這種印象。</p>

盡管聲音混雜，卻一點不顯喧囂，這是與熱鬧都市的夜里全然不同的感受。</p>

眾聲喧嘩的靜謐感。</p>

真澄鋪好了床褥，躺在上面等待入睡。</p>

因為足夠安靜，所以任何微小的震顫都能察覺得一清二楚。</p>

等等……震顫？</p>

不是錯覺，地面確實有微小的震顫感。</p>

鋪木走廊里似乎有人經(jīng)過。</p>

真澄困惑地皺眉：這個時間，大家都應(yīng)該入睡了吧？</p>

月光猶如成群的銀色候鳥行將淹沒似的，照耀在輕薄的紙門上，恍惚地映出一道搖曳的身影。</p>

晃晃悠悠的，像是從走廊飄過一樣，緊接著在他的房門前小小地縮成一團。</p>

那是什么？</p>

既然是在室內(nèi)，想必不是枯芒花或者柳樹之類的東西。</p>

莫非……是幽靈？</p>

真澄從床鋪上支起身子。</p>

夏日，幽靈，鄉(xiāng)下旅館，這幾個詞同頻的次數(shù)還蠻多的。</p>

他雖然因為相信幽靈存在，而自滿不怕鬼，在逛鬼屋時也從無波瀾，但若說真正的幽靈，卻一次都沒親眼見過，總覺得有種葉公好龍的微妙感。</p>

……就讓我看看，溫泉旅店幽靈的真面目。</p>

呼吸不自然地摒住，他膝行著爬到紙門前，略微猶豫了片刻，繃緊手指，“唰啦”一聲拉開門。</p>

一張慘白的人臉驀地映入眼簾。</p>

“嗚哇——唔唔唔！！”</p>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脊背，真澄頓時發(fā)出沒出息的怪叫。</p>

那張慘白的人臉倏地靠近，將他壓倒在榻榻米上，旋即伸手捂緊真澄的嘴巴，令他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p>

幽靈長長的頭發(fā)垂了下來，發(fā)梢接觸到臉頰，冷冰冰的溫度讓真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p>

糟糕，這是個害人的女鬼，吾命休矣！</p>

在求生本能之下，真澄拼命地掙扎起來，幽靈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p>

“噓——別亂動，別發(fā)出……聲音……”</p>

帶著溫度的話語讓真澄的動作一滯，這聲音，好像有點熟悉。</p>

他緩緩睜開眼，昏暗的視線里，那雙熟悉的青藍色瞳孔放射出陰郁的光芒。</p>

除此之外，這位幽靈小姐的身材似乎也好的不得了。</p>

飽滿的弧度被衣服兜住，在面前一起一伏，傳達出沉甸甸的份量感。</p>

真澄眨了眨眼，試探性地出聲問道。</p>

“羽川？”</p>

“不許……發(fā)出聲音……”</p>

“真的是你啊?！闭娉戊o靜地吐出一口氣，心有余悸地說道：“嚇我一跳，快起來?！?lt;/p>

“噓——都說了……別那么大聲……”</p>

羽川海月朝他發(fā)出噓聲，身體自然而然地前傾，使出全身力氣壓緊真澄，豐滿的形狀在真澄面前驚險地掠過。</p>

準確的說，離真澄的臉就只差一兩厘米的距離。</p>

鼻尖如果再挺翹一些，差點可以從浴衣中線的溝壑穿過。</p>

“停！我知道了，我會小聲的，別再往前靠了?！闭娉渭泵旱吐曇粽f道。</p>

海月這才慢悠悠地從他身上離開，輕手輕腳地拿起剛才甩到地板上的手機，解開鎖屏。</p>

屏幕散發(fā)著熒熒的白光，將少女的臉映照得慘白，原來這才是女鬼的真面目。</p>

看去似幽靈，原是手機光。</p>

真澄按著胸膛，安撫“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問道：</p>

“這么晚了，不在房間睡覺，到走廊干嘛？”</p>

“今天……已經(jīng)睡得夠多了……”</p>

“所以你就在走廊玩手機？”真澄語氣有點無奈。</p>

“嗯……因為凜音……不準我熬夜玩手機……”</p>

海月一邊說著，一邊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敲擊，橫過來的屏幕上，似乎在玩某個最近很火的手機游戲。</p>

這是什么不聽話的小孩子啊。</p>

真澄按住太陽穴，傷腦筋似地嘆息。</p>

他作勢起身，被海月輕聲叫住了：“你要去……做什么？”</p>

“不許……向凜音告狀……”</p>

“放心吧?！闭娉慰戳艘谎垲^也不抬玩著手機的少女說：“我只是睡不著，想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而已?！?lt;/p>

“等一下……”</p>

“又怎么了？”</p>

“你必須……和我保證?！?lt;/p>

少女的視線直直地凝視著他，格外認真地說道。</p>

“好好好?！闭娉斡靡桓焙逍『⒆拥目谖钦f道：“我保證不向神代告狀……”</p>

話說一半，就被海月打斷了。</p>

“不是……這種……”</p>

真澄一頭霧水：“那你要哪種保證？”</p>

“你……過來……”</p>

看見少女放下手機招手的動作，真澄略一愣怔后，緩緩朝她靠近過去。</p>

海月歪著頭，亞麻色發(fā)絲垂在肩頭，空茫的眼神仿佛深海魚類的凝視。</p>

就在真澄被她盯著看得不知所措之際，少女突然握住他的手，旋即將身子貼向他。</p>

一瞬間，嬌腴飽滿的形狀從真澄的指縫間滿溢了出來。</p>

“嗚哇——你干什么！”</p>

“咔嚓——”</p>

真澄的驚叫聲和相機的快門聲，二者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p>

后者觸電般地將手掌收了回來。</p>

“保證……拿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