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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道江南好風(fēng)景

北清河南岸。</p>

平陰縣東北處三十里的平德鎮(zhèn)。</p>

天平軍主力在經(jīng)歷血戰(zhàn)以及一路狂奔之后，疲憊交加，軍心離散，不得不在此處暫時駐扎。</p>

辛棄疾帶著數(shù)百騎兵趕到之時，同樣是又累又餓，但他卻不敢稍作歇息，甚至來不及去拜見耿京，就開始收攏清點兵馬，并且嚴肅軍紀。</p>

折騰了半個時辰之后，辛棄疾方才在夜色中將天平軍的人數(shù)清點清楚。</p>

經(jīng)歷了大戰(zhàn)與急行軍，各種戰(zhàn)斗減員與非戰(zhàn)斗減員，外加開小差之后，天平軍此時大約還有七千多兵馬。</p>

人數(shù)看起來不少，但大多數(shù)軍士都是丟盔卸甲，甚至連兵刃都丟了，而且疲憊異常，饑寒交迫，根本無法再打大仗了。</p>

然而人才是做大事的根基，只要有生力量還在，總還能翻盤的。</p>

辛棄疾如此安慰自己，也是如此安慰李鐵槍與賈瑞的。</p>

但其余二人只是苦笑罷了。</p>

天平軍不是沒敗得這么慘過，事實上，在耿京重新整編大軍之前，天平軍就是從一個失敗走向了另一個失敗，直到在東平府覆滅石盞斜也之后，方才徹底站穩(wěn)腳跟。</p>

按說這兩人也不缺少失敗的經(jīng)驗，但架不住此戰(zhàn)敗得實在是太窩囊了。</p>

哪怕是正面廝殺，被擊潰都不至于這么窩囊。</p>

“五哥！五哥！”</p>

辛棄疾連忙轉(zhuǎn)頭，卻見火把的映照下，時白駒快步走來。</p>

“你如何來了？”辛棄疾有些驚訝的說道：“找到浮橋了？”</p>

“沒有，找到幾個渡口，聚集了一些小船，帶了些糧草過來?！睍r白駒擦了一把額頭汗水后咧嘴笑道：“不過前方五里處，就是建立浮橋的絕佳地點，我已經(jīng)讓人手過去了。葉二哥呢？怎么沒見他？”</p>

辛棄疾臉色一僵，隨后嘆氣說道：“葉二哥率軍斷后，此時恐怕已經(jīng)……”</p>

時白駒呆愣了片刻，方才強笑說道：“葉二哥吉人自有天相，周圍又是山又是水的，天色一黑，說不得已經(jīng)逃出生天了?！?lt;/p>

辛棄疾也只能說道：“但愿吧，咱們一起去見耿節(jié)度?！?lt;/p>

李鐵槍終于憤懣出言：“大哥這干的都是什么事？！今日俺必然要與他分說清楚！”</p>

其余幾名天平軍將領(lǐng)也是胸中憤憤。</p>

這一戰(zhàn)對于天平軍來說純粹是無妄之災(zāi)。</p>

而這場大戰(zhàn)的起因就是耿京的盲目出動，可以說從頭到尾沒有一項戰(zhàn)略或者戰(zhàn)術(shù)的選擇是正確的。</p>

政治人物是要負政治責(zé)任的，哪怕是趙構(gòu)或者完顏亮都不例外，耿京又何嘗能逃過這一遭？</p>

然而幾人來到耿京所占據(jù)的那處屋舍之時，卻發(fā)現(xiàn)耿京已經(jīng)躺在了榻上，額頭還蓋著一方帕子，臉色潮紅，似乎是已經(jīng)病倒了。</p>

張安國侍立在一旁，手中還捧著一碗豆粥，有些焦急的想要上前喂飯，被趕開之后有些失措。</p>

“大哥……”饒是滿腹怒火，可見到耿京如此虛弱，李鐵槍還是有些焦急的詢問出聲：“大哥，你這是咋了？”</p>

張安國嘆了口氣：“今日渡河之后其實就病倒了，又強撐著身子廝殺一番，出了許多汗水，又被冷風(fēng)一吹，更是堅持不住，到了鎮(zhèn)子里就病倒了。</p>

而且……而且節(jié)度不知道鬧什么別扭，竟然連飯都不吃了，五哥，咱們一起勸一勸節(jié)度。”</p>

匯聚來的幾名天平軍大將見狀都是嘆氣，不過也有一兩人心中冷笑。</p>

這是耿節(jié)度難以面對諸將，而在裝病吧？！</p>

可見到耿京這么虛弱的樣子，卻又讓人信了幾分。</p>

“你們……你們幾人來，是想要干什么？”就在諸將盡皆沉默的時候，耿京睜開了眼睛，強行支起身子，緩緩說道：“大軍可都安置好了？”</p>

辛棄疾左右看看，硬著頭皮說道：“節(jié)度，現(xiàn)在還不是可以安置的時候，距離平陰不過三十里，咱們歇息片刻之后，就得立即出發(fā)，快些去濟南府……”</p>

聽到這里，耿京雙目赤紅的將額頭上的濕巾拽下，狠狠擲在地上：“五郎，俺究竟是哪里對不起你？你就這么想要去歸附劉大郎嗎？”</p>

此等誅心之言，辛棄疾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了，此時也根本不想辯駁了，只是長嘆一聲，就閉目住嘴了。</p>

“還有你們……”耿京指向了跟著辛棄疾進來的天平軍諸將：“俺是缺你們的賞賜，還是少你們的仆婢了？為何單單一場敗仗，就都想離俺而去了？”</p>

李鐵槍怒氣勃發(fā)，大聲說道：“大哥，你清醒一些，沒人想要離你而去，但今日敗成這個樣子，全軍幾千人沒了命！咱們得去尋出路的！”</p>

耿京看向了李鐵槍，臉上震驚與失望并存：“大鐵槍……你……你怎么也想叛俺？孔端起叛了俺，邵進叛了俺。王友直也叛了俺，還有葉師禪跟梁阿泰也都逃了，現(xiàn)在怎么你都要叛俺了？！你可是俺起兵的老弟兄?。　?lt;/p>

說著，耿京憤恨交加，大聲說道：“滾！都給俺滾！你們不都是想要投劉大郎嗎？！現(xiàn)在就去！現(xiàn)在就去??！”</p>

面對耿京的怒罵，李鐵槍一開始還想要辯駁，到最后臉色灰敗，難以言語，只能雙拳緊握，任由眼中淚水撲簌而下。</p>

“大哥！”賈瑞咬著牙說道：“孔端起和邵進叛了你！但其余人都是為大哥你效死了！”</p>

“大哥你真的糊涂了嗎？！今日北清河北岸一直沒有金賊現(xiàn)身，咬著咱們的金賊真的被擋在了博州！王友直是真的在拼死阻擋！”</p>

“梁阿泰帶著幾百人殺穿了兩陣金賊！最后殺到了邵賊身前，方才讓咱們有機會逃出生天！”</p>

“葉師禪葉二哥跟他幾百親衛(wèi)，阻擋金賊萬人大軍的合圍，必然兇多吉少！”</p>

“這么多人死了，為大哥你死了！難道就換來一句人人皆叛嗎？”</p>

賈瑞一口氣說完，也是悲憤難言。</p>

耿京如遭雷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