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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陽的胃里翻涌著酸水。</p>

三天前陳倩失蹤那晚，他也站在這扇窗前，看見竹林里有白影晃動。</p>

他當(dāng)時以為是自己喝多了，還拍著王凱的背笑他“戀愛腦”，現(xiàn)在那白影的輪廓突然清晰起來：長發(fā)垂到腰際，裙擺沾著泥，和王凱手機里的照片重疊成一片陰影。</p>

“陳倩死了。”王凱突然說，聲音輕得像嘆息。</p>

他轉(zhuǎn)身時，月光正照在他臉上，眼尾的淚被照成兩粒冰珠，“她的睡裙是從暗河里撈出來的，紙條上寫著‘救我’，窗戶上的水是暗河的水——她根本沒離開地宮，她被困在里面了。”他抓起茶幾上的手機，相冊里那張模糊的白影被放大，“你們看，她的腳！”屏幕上，白色影子的腳踝處纏著黑褐色的東西，像條粗繩子，“這是地宮暗河的絞索，李寶說那是鎮(zhèn)河用的，能把活人拖進河底。”</p>

余帆后退兩步，后腰抵在沙發(fā)扶手上。</p>

他想起李寶昨天說的話：“暗河底下全是陪葬的陶俑，年久失修的石墻縫里會滲尸水，泡得石頭都發(fā)腥。”此刻客廳里的腥氣更重了，混著玻璃碴的冷，直往鼻腔里鉆。</p>

“不可能……”王杰的手電掉在地上，光圈在碎玻璃上折射出刺目的光，“她才失蹤兩天，怎么可能……”</p>

“兩天？”王凱突然笑了，笑聲像生銹的齒輪，“她失蹤那晚打給孫陽的電話，通話時間是十點十七分?！彼D(zhuǎn)向?qū)O陽，瞳孔縮成針尖，“你說你十點二十到她房門口，敲了十分鐘門——可監(jiān)控顯示，十點十八分她就進了竹林?！彼氖种笌缀醮恋綄O陽鼻尖，“你根本沒見到她！你在騙我！”</p>

孫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p>

那晚他確實沒見到陳倩。</p>

陳倩說“喝了蜂蜜水頭暈”，他買完醒酒湯上樓時，陳倩的房門反鎖著，浴室的水聲嘩嘩響。</p>

他敲了十分鐘，最后把湯放在門口就走了——可誰能想到，那水聲根本不是淋浴，是暗河的水漫過她的口鼻？</p>

“我報警！”他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一條短信彈出來：后山暗河，救我。</p>

發(fā)件人是陳倩的號碼，時間顯示是十分鐘前。</p>

“別報！”王凱撲過來搶手機，指甲在孫陽手背上劃出血痕，“警察進不去地宮，趙亮明那幫盜墓的能！他們有炸藥，能炸開活門！”他的呼吸噴在孫陽臉上，帶著濃重的鐵銹味，“是你害的！你要是那晚沒丟下她——”</p>

“夠了！”余帆扯住王凱的后領(lǐng)，把他拽到一邊，“現(xiàn)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彼D(zhuǎn)向?qū)O陽，喉結(jié)動了動，“那條短信……你確定是陳倩的號？”孫陽點頭，短信的綠色氣泡還在屏幕上跳，像團幽藍的火。</p>

王杰蹲下去撿手電，指尖碰到一片帶青苔的玻璃碴，突然尖叫起來：“看！”玻璃碴背面粘著幾根長發(fā)，黑亮的，發(fā)尾沾著暗褐色的污漬，像血。</p>

客廳的掛鐘敲響十二點。</p>

孫陽的手機在掌心發(fā)燙，短信提示音又響了：來找我，在你房間。</p>

他的手指抖得按不住屏幕，余光瞥見樓梯轉(zhuǎn)角的鏡子，鏡中映出二樓走廊——他的房門口，有團白影閃過。</p>

“我去看看?！庇喾穆曇舯绕綍r低了八度，他扯了扯孫陽的袖子，“一起。”兩人上樓時，王凱的喊叫聲被關(guān)在樓下，王杰的抽噎聲像根細針，扎著孫陽的耳膜。</p>

孫陽的房間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潮濕的腥氣，和王凱房間的味道一模一樣。</p>

“那晚……”孫陽的聲音卡在喉嚨里，他想起陳倩失蹤那晚，他起夜時聽見樓梯間有腳步聲。</p>

他循著聲音找過去，看見陳倩站在暗河邊，白色睡裙浸在水里，腳腕上纏著黑褐色的絞索。</p>

她回頭時，臉上沒有眼睛，只有兩個血洞——他當(dāng)時以為是幻覺，現(xiàn)在想起來，后頸的寒毛根根豎起，“我看見她了，在暗河邊，她的臉……”</p>

余帆的手突然攥緊他的手腕。</p>

房間里傳來滴水聲，“滴答，滴答”，像有人端著水盆，正往地上倒水。</p>

孫陽的指尖觸到門把，冷得像塊冰。</p>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p>

月光從窗口斜照進來，正照在床腳。</p>

那里攤著一條白睡裙，裙角還在滴水，裙擺沾著暗綠的青苔。</p>

而在睡裙上方，墻上用鮮血寫著一行字：你來了。</p>

孫陽的視線往上移。</p>

衣柜的門半開著，里面掛著他的外套，外套下方，有一雙腳垂下來。</p>

白襪子，腳踝上纏著黑褐色的絞索，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樣。</p>

他想喊，喉嚨卻像被人掐住。</p>

想跑，雙腿卻像灌了鉛。</p>

最后一眼，他看見衣柜里垂著的長發(fā)，發(fā)尾滴著血，在地板上積成小灘，倒映出一張沒有眼睛的臉——是陳倩。</p>

“啊——”</p>

尖叫卡在喉嚨里，孫陽眼前一黑，栽倒在血泊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