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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的呼吸陡然一滯。</p>

王潔在Icu里攥著他手腕時(shí)，喉間發(fā)出的咯咯聲突然在耳邊炸響——那根本不是胡話，是清清楚楚的八個(gè)字：“井里的手，要抓王家的魂?！?lt;/p>

趙婉兒突然站起來后退兩步，后腰抵在禪房的雕花門框上。</p>

她盯著銅鏡里的影子，看著那個(gè)青衫女人抬起手，指尖穿過鏡面對(duì)準(zhǔn)自己眉心。</p>

冷汗順著她后頸滑進(jìn)衣領(lǐng)，整個(gè)人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往下癱，卻被門框卡得直發(fā)抖：“她......她在指我。為什么是我？”</p>

“因?yàn)槟愦髦档ざ鷫??！笨彰鞫U師突然開口。</p>

他的聲音像塊浸了水的石頭，沉甸甸砸在禪房里，“嚴(yán)氏墓前種著十二瓣牡丹，蕊珠生前最愛的也是這個(gè)品種。鏡中亡魂認(rèn)物不認(rèn)人，你耳墜上的花形，和她棺前供了十年的絹花一模一樣。”</p>

李寶的手機(jī)“啪”地掉在地上。</p>

他彎腰去撿時(shí)，看見銅鏡背面的血線又往前爬了半寸，在“散”字最后一筆的末端凝成個(gè)小紅點(diǎn)，像滴隨時(shí)會(huì)墜下的血珠。</p>

張教授的聲音從手機(jī)里漏出來：“還有更邪門的——王潔出事那天，是永樂三年蕊珠的頭七。六百年，剛好是......”</p>

“剛好是冤魂怨氣最盛的周期?！笨彰鞫U師替他說完了下半句。</p>

他起身走向趙婉兒，枯槁的手掌懸在她耳墜上方三寸處，“這耳墜是哪里來的？”</p>

“古董店......上周在朱雀門夜市......”趙婉兒的牙齒打著戰(zhàn)，“老板說這是明代銀器，牡丹紋是......是‘富貴長春’的意思......”</p>

“那老板姓王?！崩顚毻蝗幌肫?。</p>

夜市的攤位招牌在記憶里翻涌，朱紅色的“王記古飾”四個(gè)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四十來歲，左眼角有顆黑痣——和王潔手機(jī)里她大伯的合影，痣的位置一模一樣。”</p>

禪房里的燭火“滋”地爆了燈花。</p>

趙婉兒猛地捂住嘴，眼淚順著指縫往下淌。</p>

銅鏡里的青衫女人抬起另一只手，麻繩突然繃斷，她的脖頸歪成詭異的角度，嘴角咧到耳根：“六百年了......該還債了......”</p>

“閉嘴！”李寶抓起桌上的《棲霞志》砸向銅鏡。</p>

書脊撞在青銅表面發(fā)出悶響，鏡中影子卻只是歪了歪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p>

趙婉兒的耳墜突然燙得驚人，她尖叫著扯下耳墜扔在地上，銀牡丹在青磚上滾了兩圈，停在銅鏡旁邊——兩個(gè)牡丹圖案嚴(yán)絲合縫地疊在一起，像朵開在血泊里的花。</p>

空明禪師彎腰撿起耳墜，指腹輕輕撫過花瓣上的刻痕。</p>

他的瞳孔突然縮成針尖，抬頭時(shí)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這不是普通銀器?！彼麑⒍鷫嫹^來，內(nèi)側(cè)刻著極小的“蕊珠”二字，在燭火下泛著幽藍(lán)的光，“是蕊珠的私物?！?lt;/p>

窗外的夜梟又叫了一聲。</p>

李寶看著趙婉兒顫抖的背影，看著銅鏡里越來越清晰的亡魂，突然想起王潔后頸的淤痕，想起張教授說的“血債血償”，喉間像塞了塊燒紅的炭。</p>

他轉(zhuǎn)向空明禪師，聲音發(fā)顫：“禪師......人死后，真的有魂嗎？”</p>

空明禪師的目光落在銅鏡上。</p>

鏡中亡魂的影子正在變淡，可血線已經(jīng)爬到了鏡紐邊緣，像條即將出洞的蛇。</p>

他嘆了口氣，將耳墜放進(jìn)趙婉兒手里：“魂在，怨便在?！?lt;/p>

李寶看著趙婉兒攥緊耳墜的手，指節(jié)白得像雪。</p>

禪房外的風(fēng)突然大了，吹得窗紙嘩嘩響。</p>

他摸出兜里的銅鏡，感受著那刺骨的冷意，突然覺得有什么東西順著胳膊爬進(jìn)了心臟——那是比恐懼更沉的重量，是必須弄明白的執(zhí)念，是無論如何都要斬?cái)嗟囊蚬?lt;/p>

“禪師?！彼穆曇糨p得像嘆息，“那地獄呢？”</p>

空明禪師沒有回答。</p>

他望著窗外被月光染白的飛檐，望著檐角銅鈴在風(fēng)里搖晃的影子，目光像穿過了六百年的光陰，落在某個(gè)看不見的地方。</p>

銅鏡背面的血線終于觸到了鏡紐。</p>

（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