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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劉家那小子倒也犯倔，隔三差五就往后山鉆，像是撞了南墻還嫌不夠疼。</p>

每回回來，都是一副魂兒飄著的模樣，腳踩實地，眼卻不知落在了哪片天上。</p>

在兩界村人眼里，這劉家小子是跟姜家那大兒一樣，著了邪了。</p>

時間一長，村子里便起了些風言風語，半真半假，說得煞有其事。</p>

有老嫗搖著頭，聲音壓得低低的，道那后山里頭，八成是藏著只狐貍精。</p>

不吃雞不啄鴨，專吸少年精氣，越嫩越愛，越倔越迷。</p>

姜家大兒、劉家小子，全像是叫那精怪抽了魂兒，眼神都發(fā)飄。</p>

這話一傳開，村里幾戶有兒有孫的，頓時繃緊了神經。</p>

孩子們被看得緊了，連那山腳下的水塘都不許靠，說是怕滑腳，實則怕走丟了魂。</p>

姜義自是不怵，收了劉莊主一門坐忘論，前言既出，總得照看著幾分。</p>

偶爾得了空，便也會走到山腳下，倚在自家果園前頭，一邊翻著那本冊子，一邊望著遠山靜坐。</p>

姜耀如今這歲數，正是愛跟腳的時候。</p>

一見爹要出門，便死皮賴臉地黏上來，非要一道去果園。</p>

偶爾帶了娘親新蒸的米糕，或是順手從自家果林里摘了熟透的果子，那小手便攥得死緊。</p>

姜義見了，便得適時當回嚴父，語氣溫溫的，話里卻藏了三分不容商量：</p>

“看見劉家弟弟沒？去，分些給他。”</p>

姜耀一聽，嘴巴一癟，小臉寫滿了不樂意。</p>

可到底拗不過爹。</p>

只好扭扭捏捏地從掌心里，挑出幾個最小的果子，或者米糕邊邊角角，掰下一塊最不齊整的。</p>

劉家那頭，家風素來端正，教出來的少年也懂事。</p>

隔幾日再來，總會帶些回禮。</p>

不是細細做的點心，就是自家曬的果脯，一小包包得板板正正。</p>

這頭送一口，那頭還一塊，一來一回，兩家娃娃也就混得熟了。</p>

若說真有多少情分，倒也未必，大半還得靠姜耀那副藏不住嘴饞的模樣吊著。</p>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直來直去。</p>

自家東西吃久了，再好也淡了味兒。</p>

可別人家的，總帶著點稀奇的香氣，怎么吃怎么新鮮。</p>

轉眼數月過去，山下那片田，綠意翻過，眼下又慢慢泛了黃。</p>

姜義這邊，還是和那本坐忘論較著勁。</p>

日子一天天熬著，書也一頁頁啃著，起初是死撐，如今倒熬出點門道來。</p>

再攤開那冊子，已能一口氣翻過大半。</p>

眼皮雖還沉，可也沒了當初一碰就犯困的勁頭。</p>

更妙的是，如今就算合了書冊，只消在腦海里尋一尋那拗口的字句，心神便能慢慢收攏。</p>

那些蹦跳紛雜的念頭，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摁住了，從四面八方擠作一團，再一點點歸于寂然。</p>

于是整個人也就靜下來了。</p>

不是那種坐在茶盞邊、裝模作樣的“靜”，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沉定。</p>

這一靜，再運那呼吸法，打起那樁拳來，竟覺前所未有地順手。</p>

氣不散，力不飄，一樁一勢都落得結實沉穩(wěn)。</p>

雖說離劉莊主口中那“心靜無我”的境地，還隔著幾座山。</p>

可眼下實打實的進益，已是不小的收獲。</p>

性命雙修，果然不是虛話。</p>

既是管用，姜義飯后茶余，也喚著家里人一道試試。</p>

柳秀蓮向來信丈夫的話，平日里勞作忙完，便也捧起書冊翻幾頁，權當歇氣養(yǎng)神。</p>

至于那兩個小的，倒是練得毛毛躁躁，不甚上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