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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道

胡人打入長安城前，大多數(shù)人帶著家財糧食跑了。</p>

長安城剩的東西不多，只剩下搬不走的房子</p>

胡人被打退時又放了一把火，把房子也給燒倒了。</p>

熊熊大火燒了三日。</p>

火光沖天，連飛過的鳥雀都逃脫不了。</p>

眾鳥哀鳴，燒焦的尸體掉下來，滿地都是灰燼。</p>

第三日下午，大火總算被撲滅。</p>

大家走進長安城時，滿目瘡痍，繁華覆滅。</p>

秦嘯和魏大栓是一群人中最年長的。</p>

他們縱然反抗朝廷，可看見長安城這副景象時，還是忍不住愴然。</p>

大瑜建長安城已有三百一十二年。</p>

從荒蕪到繁華，用了三百余年。</p>

從繁華歸于荒蕪——</p>

只要一把火。</p>

他們踏著焦黑的瓦礫走進去，靴底沾滿了灰。</p>

瓊樓玉宇只剩下斷壁殘垣，上面爬滿龜裂的紋路，像干裂的皮膚。</p>

蘇知知看見黑山府也被燒得不成樣子，大門都塌了，前院的柿子樹也已經(jīng)是一片焦黑。</p>

眾人心情沉重時，耳邊忽然傳來了隱隱的歌聲。</p>

飄渺如夢囈，若有若無地從東邊某處傳來。</p>

有人聞聲而去，發(fā)現(xiàn)是越王府傳出的。</p>

越王府里，有個女子在唱歌。</p>

唱得凄婉動人。</p>

那是崔小小。</p>

幾年前，宋家安排給慕容棣，在越王府幫慕容棣打掩護的歌姬。</p>

慕容棣去嶺南后，她一直留在越王府。</p>

后來胡人打來了，她也沒有逃。</p>

盛世中都難覓戲子的容身之所，亂世中更沒有她的活路。</p>

崔小小就帶著糧食就躲在秦老頭和慕容棣之前挖的暗道里。</p>

白日躲在暗道，晚上出來透氣。</p>

她就這樣躲過了胡人的搜查。</p>

后來滿城大火，所幸她躲的主院附近有池水，大火沒有燒過來，她因此保下一命。</p>

蘇知知他們循聲而來，走到同樣燒得焦黑的越王府大門口，看見崔小小站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p>

她的身影冷冷清清，口中咿咿呀呀。</p>

哀婉的唱腔飄出越王府，回蕩在廢墟上空：</p>

“咿——呀呀——</p>

昔時繁盛皆埋沒，</p>

舉目凄涼無故物。</p>

內(nèi)庫燒為錦繡灰，</p>

天街踏盡公卿骨。</p>

咿呀——公卿骨……”①</p>

很多人掩面而泣，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大瑜亡了。</p>

大家以為郝仁會帶著他們直接去宮城。</p>

所有想稱王的人都會率兵先入主宮城。</p>

可是郝仁卻沒有往宮城的方向走。</p>

他去了懷遠坊，走過薛府的大門，在裴家的門口站定。</p>

這個時候眾人面上都顯露出驚訝。</p>

他們剛才進入長安城的時候，四處都燒得很厲害。</p>

可走到懷遠坊后，發(fā)現(xiàn)懷遠坊受火災(zāi)的程度小很多，里面大多數(shù)的房屋都保存下來了。</p>

裴府和薛府也只是門匾和大門被煙熏黑了，受的影響不大。</p>

郝仁數(shù)次路過裴府，從不敢多看一眼。</p>

他今日站在裴府大門前，第一次抬頭凝望門扉。</p>

伍瑛娘和裴姝站在他身邊，蘇知知和慕容棣則站在后面，也沉默地看著大門上厚重的鎖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