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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真心覺得兒媳跟自己八字不合，皺眉道：“你們就是太年輕，大把的銀子送上門都不知道要，財神爺想要照顧你們都沒法子。”</p>

本以為兩人在一起肯定已經(jīng)認祖歸宗，結(jié)果族譜都沒上，就這么回來了，那這事怎么算？胡家那邊還認不認？</p>

他越想越焦灼，恨不能劈開姜繼孝的腦子，看看里面都裝了些什么。</p>

“沒事就回吧，我還要看書呢，孩子也剛睡下，吵醒了又要鬧。”姜繼孝催促：“你放心，等你動不了了，我會找人來伺候你的，絕不會讓你老年凄涼無依?！?lt;/p>

但也僅此而已。</p>

這話在之前，姜繼孝是萬萬不敢應(yīng)承的。但他如今已經(jīng)是秀才了，每月都有米糧可領(lǐng)，還有三十畝田不用交稅，用不了幾天，應(yīng)該就會有人找上門來商量此事。到時也還能從中拿到一點好處?；蛘?，問一問沈嘉魚還有多少嫁妝銀子，買了二畝地放在自己名下，多賺點。</p>

哪怕到了此刻，姜繼孝也還是小戶人家的思想，能省則省，能多賺點就多賺點。</p>

姜父要的并不是這些：“你剛回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村里的傳言。之前我就得你一個兒子，但你如今要認祖歸宗，就算不認，往后應(yīng)該也很少回村里。我身邊凄涼，便想多個人熱鬧一下……”</p>

楚云梨接話：“難道你要納妾？”</p>

姜父：“……”</p>

他倒是想呢，這會兒說的不是納妾的事。而是他多了個女兒，身份不同，再聽這話，就覺得特別刺耳。</p>

“我過繼了一個女兒，日后就是你妹妹?；仡^我領(lǐng)她上門，你們認一認。我這輩子就得了你們兄妹二人，往后你多照顧妹妹，互相扶持?！?lt;/p>

說著，站起身：“就這么點事，說完了，我不打擾你了。”</p>

姜繼孝看著他的背影，問：“想讓我照顧羅月兒也行，你得告訴我，那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p>

姜父身子頓住：“你欠我的恩情，我讓你照顧一下過繼來的女兒，就是這樣。其他的，你不必知道?！?lt;/p>

“如果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我是絕對不會管的?！苯^孝一臉漠然：“我只是欠了你，可不欠別人的?！?lt;/p>

“什么欠不欠的？”楚云梨一臉不滿：“他這些年又沒有養(yǎng)你，你吃的用的包括讀書的花銷，那都是先前你娘留下來的銀子。”</p>

姜父聽到這話，坐不住了，回過頭來質(zhì)問：“除了吃穿，我還照顧他了呢?！?lt;/p>

楚云梨呵呵冷笑了一聲：“就你那三天兩頭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連地里的活都不干。你會照顧孩子？照顧姜繼孝的明明是娘，但我們也沒有喪了良心啊，娘已經(jīng)被接到了鎮(zhèn)上，以后等我們搬去城里的時候，如果她若愿意，也可以跟我們一起走。”</p>

姜父強調(diào)：“如果不是我吩咐，她也不會照顧你。不是我應(yīng)允，她甚至壓根就不敢把你抱進門！與其謝她，還不如謝我?！?lt;/p>

“不是的?！苯鸽m然躲在了廚房中，但耳朵卻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探出頭來道：“你之前就不想讓我管孩子，還想讓我將他丟出去。后來我求了你好久……”</p>

她膽子小，說到這里眼圈已然通紅。對上姜繼孝目光，她有些窘迫：“當(dāng)然，我那不全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一個女人沒有孩子，會被人笑話，夫妻之間也注定走不長久，我怕他休了我另娶，所以才勸……但我對你的疼愛是真的?！?lt;/p>

這應(yīng)該是實話。</p>

姜父黑了臉：“我何時說過要將孩子丟了，你他娘的，別挑撥我們父子感情！”</p>

“你就是有，繼孝八個月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高熱好幾天。那時你就想把他丟出去。還是我將孩子抱到鎮(zhèn)上給了大夫，這才將他救了回來。繼孝三歲那年，非要跟在你身后去河邊撈魚，結(jié)果不知怎的落入了水中，當(dāng)時你都不想救，如果不是我發(fā)現(xiàn)孩子不在了及時趕到，他早就沒命了…！”</p>

發(fā)生這些事情的時候姜繼孝年紀還小，根本都不記得。此刻聽到母親說起，又見姜父惱羞成怒，當(dāng)下明白這些事情都是真的。</p>

姜繼孝沉聲道：“我不會感激你?！?lt;/p>

楚云梨也出聲：“真要謝，也是謝你的不殺之恩。你總說當(dāng)時接納了孩子進門，事實上，在我看來，你當(dāng)時不答應(yīng)養(yǎng)孩子，才是救了姜繼孝！送他來的人就在旁邊，如果你們不愿意養(yǎng)樣，定會會另找別的人家，再遇上的人，不會比你們差！畢竟，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三歲孩子在水里掙扎的人可不多！”</p>

姜父看著老妻的眼神像是要殺人。</p>

姜母被他壓制了多年，嚇得縮回了廚房中。</p>

“姜繼孝，反正老子養(yǎng)大了你，外人眼里，老子就是比你親爹還要親的人?！苯复直┑氐溃骸澳惚仨氁铕B(yǎng)老子，必須要聽老子的話。月兒這個妹妹你就得照顧著。這樣，我也不為難你，回頭你去城里的時候給她找一門好親事……只要跟這鎮(zhèn)上的柳家一樣富裕就行。”</p>

柳家？</p>

他可真敢提。</p>

柳家可是鎮(zhèn)上公認的最富裕的人家，那是從城里搬來的，光院子就是三進的大宅子，伺候的人有二十多個。</p>

縣城里這樣的人家也沒有多少，就算找得出，人家憑什么娶你一個村姑？</p>

是的，羅月兒在姜父眼中是千好萬好，但這城里人眼中，她就是一個村姑，買去當(dāng)丫鬟都嫌她規(guī)矩不好，怎么可能娶她過門？</p>

楚云梨若有所思：“之前我就問過你怎么能確定羅月兒是自己女兒？畢竟，娘身體沒有多大的毛病卻始終沒能給你生下孩子，你怎么就能知道不能生的那個人一定是娘？興許是你自己……”</p>

姜父氣不打一處來：“住口！”</p>

楚云梨就要說：“別做了活王八，幫人家養(yǎng)了女兒，還掏心掏肺弄得六親不認。”</p>

姜父：“……”</p>

他眼睛瞪得特別大，像是要吃人。</p>

楚云梨不緊不慢：“實話總是不好聽的。”</p>

姜父開始擼袖子。</p>

“你要打我？”楚云梨撿起邊上的棒子，一臉的躍躍欲試。</p>

見狀，姜父又覺得之前受的傷開始隱隱作痛，這才想起來面前的女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他恨恨道：“你個惡婦！”</p>

“你罵我？”楚云梨拎著棒子就沖了出去。</p>

姜父嚇了一跳，拔腿就跑。</p>

楚云梨并沒有追出門，就像是姜父所言的那般，哪怕是他們收了銀子才養(yǎng)了姜繼孝，但到底是讓人給養(yǎng)大了，還讓人考了秀才。這樣的情形下，如果身為兒媳的沈嘉魚跑去將公爹打了，那有理也變成了沒理。</p>

關(guān)門的時候，楚云梨到底是不甘心，沖著遠去的背影大喊：“你最好是去看看大夫，別活得糊里糊涂的?！?lt;/p>

姜父真的想回頭給她一下，但打不過。</p>

他這些年時常請客，認識了不少人，自覺有幾分面子，真要是被兒媳打了，傳出去也忒丟人。他放棄了回去理論，打算找個牛車回村，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有看見有車，甚至路上一個人都沒有。</p>

這人孤獨的時候就容易多想，姜父腦子里不停地轉(zhuǎn)著便宜兒媳的那句話：別活得糊里糊涂的。</p>

他腳下一頓，轉(zhuǎn)身往鎮(zhèn)上而去。</p>

鎮(zhèn)上除了那些手握偏方的赤腳大夫之外，還有兩個開了醫(yī)館的大夫，醫(yī)術(shù)都不錯。他想弄個明白，干脆去了其中一家。</p>

“最近頭疼，幫我瞧瞧?！?lt;/p>

大夫一臉慎重，伸手把脈：“頭疼可不是小毛病，得抓點藥吃。不然，什么時候一口氣上不來就那么去了……”</p>

這便是姜父不愿意看大夫的緣由了，一個頭疼腦熱，說得跟隨時會丟命似的。此刻他心里有事，也不在乎這些，仔細觀察著大夫的眉眼，道：“大夫，聽說這男人到了六十歲還能讓女子有孕，你覺得我行嗎？”</p>

大夫一愣，打量了一下他模樣：“你都四十……”</p>

“四十有二?！苯笍娬{(diào)：“我身體倍棒，干活也厲害，那事也還行。生孩子應(yīng)該沒問題吧？”</p>

大夫重新把脈，又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問及痛不痛之類，末了搖頭：“大概不行?！?lt;/p>

姜父心頭咯噔一聲，想問是現(xiàn)在不行呢，還是以前就不行的。</p>

這話到了嘴邊，實在問不出口。大夫卻自顧自道：“你這身子，想要有孩子……難！”他嘆口氣：“這是先天不足之癥，若是及早發(fā)現(xiàn)，從十歲左右就開始喝藥，興許有希望?！?lt;/p>

姜父人都傻了，脫口問：“我不能有孩子？”</p>

大夫沉默，不忍打擊他：“就……艱難些，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你有孩子嗎？”</p>

姜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