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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一拍胸脯，金鐵交鳴般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廣場上格外刺耳，“陛下放心！臣藍(lán)玉愿為陛下前驅(qū)！別說一個縣，就是一座山，一片海，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臣定用手中這把刀，給您釘?shù)盟浪赖模♂敶┝?！讓那些猴子再敢炸刺？剁了爪子喂王八！?lt;/p>

他唾沫橫飛，豪氣干云，仿佛安南叛軍的人頭已是囊中之物。那“一個縣”的承諾，在他口中似乎自動膨脹了無數(shù)倍，變成了無邊無際的獵場。</p>

宋國公馮勝緊隨其后，姿態(tài)就“文雅”多了。他捻著保養(yǎng)得宜的花白胡須，微微躬身，聲音沉穩(wěn)而透著老謀深算的誠懇：“陛下深謀遠(yuǎn)慮，以勛臣鎮(zhèn)新土，實乃長治久安之良策。老臣雖年齒漸長，然為陛下分憂之心未減分毫。愿效犬馬之勞，于安南擇一善地，效西平侯（沐英）世代鎮(zhèn)守云南之故事，為陛下守好那一方水土，教化生民，使其永沐皇恩?！?lt;/p>

話是漂亮話，滴水不漏，但那雙渾濁老眼里閃爍的精光，卻分明在丈量著安南的沃野、礦藏，盤算著如何將“一縣”之地，經(jīng)營成子孫后代取之不盡的金山銀山。</p>

潁國公傅友德、定遠(yuǎn)侯王弼、武定侯郭英等人也紛紛上前，賭咒發(fā)誓，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廣場上頓時充滿了“肝腦涂地”、“萬死不辭”、“永鎮(zhèn)南疆”的激昂之聲，仿佛一群餓狼嗅到了血腥，爭先恐后地向頭狼表著忠心，只求能分到最肥美的那塊肉。</p>

朱元璋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群瞬間打了雞血的老兄弟，目光如古井深潭，看不出喜怒。他微微頷首，算是認(rèn)可了這番“赤膽忠心”。</p>

然而，當(dāng)這些勛貴們退回隊列，垂下眼瞼，將那份洶涌的貪婪勉強壓回心底時，他們腦海中翻騰的，卻是與口中慷慨激昂截然不同的盤算：</p>

“一人一縣？”藍(lán)玉嘴角勾起一絲獰笑，心中念頭飛轉(zhuǎn)，“安南那鬼地方，山連著山，林子比人還密，朝廷派來的布政使能管個屁！老子打下的地盤，就是老子的！一個縣？老子說它方圓百里是縣，它就是縣！說它囊括三府五縣，它也得是！朝廷的堪輿圖？呸！等老子站穩(wěn)了腳跟，那圖，還不是老子讓人怎么畫就怎么畫？”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坐在安南某個富麗堂皇的“縣衙”里，接受著周邊土王瑟瑟發(fā)抖的朝貢。</p>

馮勝則想得更遠(yuǎn)，更“穩(wěn)妥”。他微瞇著眼，心中冷笑：“世襲罔替？好個香餌！先占住腳，把‘一縣’的根基扎穩(wěn)了。然后嘛……周邊那些不服王化的峒寨土司，是不是需要‘教化’？是不是需要‘保護(hù)’？蠶食，要像春雨一樣，無聲無息。十年，二十年……幾代人經(jīng)營下去，這‘縣’有多大，還不是我馮家說了算？朝廷？天高皇帝遠(yuǎn)，等成了氣候，朝廷也得捏著鼻子認(rèn)！”</p>

王弼和郭英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狠厲與貪婪。</p>

“守不住就收回？”王弼心中發(fā)狠，“進(jìn)了老子嘴里的肉，還想讓老子吐出來？做夢！誰敢動老子的地盤，管他是猴子還是朝廷派來的鳥官，統(tǒng)統(tǒng)殺光！殺到?jīng)]人敢惦記為止！殺到那‘縣’里，只剩下會磕頭喊老爺?shù)捻樏駷橹?！?lt;/p>

郭英更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仿佛嗅到了安南土地上彌漫的血腥與財富混合的醉人氣息。</p>

天幕上，安南的烽火依舊在燃燒，畫面適時切換，大將張輔率領(lǐng)著生力軍，旌旗招展，正再次踏上南征之路，預(yù)示著新一輪的血雨腥風(fēng)。</p>

然而，在洪武十三年這些開國勛貴充滿野心的瞳孔里，那熊熊的戰(zhàn)火，早已不再是需要擔(dān)憂的麻煩，而是變成了……一張燙金的、通往無盡財富與權(quán)力的邀請函！</p>

一人一縣？</p>

那只是朱元璋畫下的一個起點，一個脆弱的框架。</p>

在這些手握屠刀、從尸山血海里搏殺出富貴的勛貴心中，未來的安南，早已被分割成一塊塊等待他們?nèi)ゾ鹑　⑷フ鞣?、去主宰的無主疆土！一個縣？太小了！他們心中的“縣”，其邊界只取決于兩個東西：</p>

手中刀的鋒利程度。</p>

和心中野心的膨脹尺度！</p>

那無垠的“縣”，在他們眼底的綠光中，無限延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