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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

石床上散落著寫滿推演的草稿——黑水沼澤地形圖被反復(fù)標(biāo)注又擦改，巡邏路線旁密密麻麻寫著時間推算，甚至還有幾行關(guān)于“陰魄石最佳采集角度”的靈力軌跡分析……而最上面那張被揉皺又展平的紙上，赫然畫著啟王朝皇城的簡化布局圖，天機(jī)盤主殿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出，旁邊是一行顫抖的字跡——

“紫方坐鎮(zhèn)，武宗中期，星隕寂滅范圍三十丈……”

林檸盯著自己無意識畫出的皇城草圖，突然發(fā)出一聲壓抑的、近乎自嘲的哽咽。

她猛地將草圖揉成一團(tuán)砸向墻壁，卻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收住力道——怕驚動可能還未走遠(yuǎn)的尚枳。

“我到底在干什么……”她低頭看著自己發(fā)抖的手，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胸口翻涌的情緒幾乎要將她撕裂——一邊是已經(jīng)成為荒漠的林家府邸和整個邊南城，一邊是磐石要塞前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無空洞；一邊是血海深仇的誓言，一邊是……是……

她不敢定義那份讓她徹夜難眠的焦灼是什么。

石室角落的水漏顯示寅時已過兩刻。

林檸突然跳起來，瘋狂翻找儲物袋，掏出一塊傳訊玉符——這是上次任務(wù)后她偷偷準(zhǔn)備的，能單向接收特定靈力波動的簡易法器。

只要尚枳身上的母符被激活，無論相隔多遠(yuǎn)，子符都會發(fā)熱示警。

“黑水沼澤只是幌子……”她盯著毫無反應(yīng)的玉符喃喃自語。

“你真正要去的……是天機(jī)盤主殿對不對？”

玉符冰冷沉默，如同此刻尚枳遠(yuǎn)去的背影。

……

啟王朝邊境，黑水沼澤外圍。

尚枳的身影在晨霧中時隱時現(xiàn)。

她并未像告訴林檸的那樣直奔沼澤，而是在一處隱蔽的巖縫中迅速改換裝束——人皮面具融化重組，變成一名啟王朝工部低級官吏的模樣；腰間掛上偽造的通行令牌；連周身靈力波動都調(diào)整得渾濁平庸，與那些被天機(jī)盤日夜監(jiān)控的底層官員無異。

“巳時三刻，城西側(cè)角門換崗?！彼钪洗屋喕刂忻宓囊?guī)律，指尖輕彈，一枚幽藍(lán)火星落入巖縫深處，將換下的衣物和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跡燒成灰燼。

這次，依舊沒有大張旗鼓的屠殺，沒有刻意釋放的靈力挑釁。

她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地混入了前往皇城的官道人流中。

……

棲云澗。

日影西斜，林檸面前的傳訊玉符依舊冰冷。

約定的巳時早過了，尚枳沒有回來，玉符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陰魄石采集根本用不了這么久……”她盯著水漏，突然站起身，墨鱗自動飛入手中。

石床上那些推演草稿被掀起的風(fēng)吹散，露出最下面一張被反復(fù)描摹的圖紙——那是她從《啟王朝風(fēng)物志》上臨摹的天機(jī)盤結(jié)構(gòu)圖，旁邊寫滿了尚枳可能選擇的突入路線和撤離方案。

林檸的指尖撫過那些她自己都不記得何時寫下的注解，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不是在擔(dān)憂仇人的生死，她是在……害怕。

害怕那片虛無再次降臨。

害怕那句“我不會死”成為謊言。

害怕這一次，葬龍淵的冰徹底融化，輪回不再重啟。

“混蛋……”她對著空蕩蕩的洞府低吼，不知道是在罵尚枳還是自己。

墨鱗在她手中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仿佛也在質(zhì)問——血仇呢？誓言呢？整個邊南城的冤魂呢？

石門外，棲云澗的暮色如血，而那個本該在約定時間歸來的人，依舊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