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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保專恣異常，妄意復(fù)然，對皇帝也不放在眼里，萬歷皇帝對他的忌恨日復(fù)一日，終于在張居正死后爆發(fā)，昔日與他有積怨的東宮舊閹張鯨、張誠乘隙向萬歷陳述他的過惡，請令他閑住。萬歷就勢將馮保貶為奉御，發(fā)往南京安置。

此時李太后歸政日久，馮保失去倚靠，只得灰溜溜地趕往金陵。

樹倒猢猻散，噩耗一件接著一件傳來。馮保的胞弟馮佑、侄子馮邦寧都官居都督，在他失勢后被削職下獄死于非命。張大受及其黨羽周海、何忠等八人，被貶為小火者，到孝陵司香。徐爵和張大受的兒子，被永遠(yuǎn)遣往煙瘴之地戍邊。

馮保往日里肆意妄為，打壓異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他自從來到金陵之后便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有人尋機(jī)報復(fù)。守皇陵是苦差，底層人員被壓榨得厲害，馮保利用手中僅余的權(quán)力廣收賄賂，為行賄者提供升官的渠道，將皇陵搞得烏煙瘴氣，身邊牛鬼蛇神依附，這才壯起膽氣。

萬歷為穩(wěn)住李太后，每當(dāng)她問起馮保之事，萬歷總是假托馮保犯事，不久后便可起復(fù)之名，誆騙老太后。這些話傳到馮保耳中，起先他還信以為真，但到得后來不見起色，對萬歷那唯一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因此更加變本加厲，將皇陵周邊田產(chǎn)與當(dāng)?shù)厥考澒偕趟较嘧馐?，?guī)避賦稅，將此地搞得烏煙瘴氣。

另一方面，讓他更為擔(dān)心的則是萬歷的態(tài)度，他是看著萬歷長大的，為皇帝的成長付出了全部心血，卻慘被他貶斥，到此時也終于看清皇帝涼薄的個性。

他知道萬歷的太多私隱，以萬歷的脾性，說不準(zhǔn)哪天便被人無緣無故結(jié)果了性命。

于是他派人從皇陵中千挑萬選了一眾能工巧匠，將這興善寺大雄寶殿中的佛像蓮臺下挖空，只要察覺到不對，便可躲到蓮臺下避災(zāi)。

馮保在恐慌中渡過了自己的風(fēng)燭殘年，至死也沒有機(jī)會用上，于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幸事。

故事講完，蓮臺之下陷入了沉默，好半晌谷雨才道：“那些匠人后來怎么樣了？”

胡應(yīng)麟淡淡地道：“我也曾問過馮保，但他并沒有回答我，以我對他的了解，恐怕早被埋在皇陵中的某個偏僻角落中了?！?

谷雨聽得遍體生寒，馮保是他見過個性最為復(fù)雜的人，想不到有什么詞匯足以描述他，胡應(yīng)麟道：“我與犬子回到京城，不久之后老夫官復(fù)原職，這些年時常也會想起這一段奇遇。眼見大明江山岌岌可危，可陛下與群臣嫌隙日深，官場之上人浮于事，老夫心中焦灼不敢自安，若是我等也視而不見，那大明和百姓們還有明天嗎？哎...”

胡應(yīng)麟說到此處，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讓谷雨難受極了。

他是個好官。谷雨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悲憫，也許是貶謫的那段經(jīng)歷，讓他擁有了匍匐于地，擁抱蒼生的勇氣。

胡應(yīng)麟好容易從情緒中跳出：“去年年初因言獲罪，被下了獄，我想這輩子就這么完了，老夫歲數(shù)也大了，官場蹉跎半輩子，也早心生厭倦，原本想等出獄后便與犬子尋個安靜去處，靜享晚年，卻不料又出了變故...”

對于兩人的情緒變化，彭宇絲毫沒有感受，他熱衷的仍是故事本身，聽到此處哈地一笑：“老人家，又有什么傳奇？”

“半年前順天府衙被炸，原本關(guān)押在順天府衙的兇犯悉數(shù)越獄...”胡應(yīng)麟回憶道。

“唔...”谷雨瞪圓了眼睛。

彭宇想了想：“小谷捕頭，你那時在不在京城，知道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