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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任務(wù)他早早便知道了，與杜奎海告了聲假，匆匆跑回家在水盆中凈了手，鉆進菜園子中擺弄著他的成果，經(jīng)歷過重重失敗，碩果僅存的著實不多，引以為傲的是一顆漲勢喜人的櫻桃樹，當(dāng)然這也得益于他在山間結(jié)交的新朋友，更確切地說那是他少有的厚著臉皮從人家院中移植而來的。

這玩意兒在京城雖然也有，但絕不是他一個小衙役慣常消費得起的，谷雨第一次吃便愛上了這份甜蜜多汁的口感。

花團錦簇嫩枝綠葉，谷雨看著掛滿枝頭的櫻桃，眼中卻多出一絲焦急，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估算著日子。

他在應(yīng)天府中身份有些微妙，府尹和推官知道他的底細，也沒想讓他在應(yīng)天府長此落腳，似乎大家心知肚明，默認他終有一日會回到京城。京城官員如過江之卿，出了城門便是不容質(zhì)疑的存在，谷雨雖是個差役，但本地官員的忌憚之心依舊不減。

他曾以為自己是閑不住的，總要找些事情做才會有存在感，但在應(yīng)天府中節(jié)奏悠然慢了下來，在經(jīng)過一段短暫的不適之后終于享受到了吳海潮的樂趣。

遠處的湖中幾個孩子赤身裸體，只著一條短褲，在水中盡情嬉戲，笑鬧聲遠遠傳來，谷雨靜靜地看著，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可他明明還很年輕。

也許是不肯松懈的埋頭趕路，讓他忽略了時間，忘記了感受，變得麻木而僵硬。

慢下來，讓腳步等等靈魂。他對自己說。

待日落時分，谷雨草草吃了飯取過鐵尺，想了想又放下了，自櫥中取出一把樸刀，用力揮動幾下別在腰間，喃喃道：“老伙計，希望今夜用不到你?！?

城外義莊占地五畝，由當(dāng)?shù)氐氖考澗柚?，共建房舍十余間，房內(nèi)寬敞，排列著一架架木床，木床之上則是無主的尸體，既有無故身死的倒霉鬼，也有客居他鄉(xiāng)的流浪漢，當(dāng)然也包括王焱這種在官匪爭斗中喪生的賊寇。

發(fā)現(xiàn)尸體之時會暫時停放在義莊，同時在府衙張貼告示，若三日內(nèi)無人認領(lǐng)，則從義莊拉到亂葬崗草草埋葬。

看管義莊的乃是一名獅面麻風(fēng)老人，傳說中只有這種人能壓得住夜鬼和磷火，帶著兩個無父無母的年輕徒弟。

黑暗之中的燭火幽幽，兩名徒弟將尸體抬到木床上，那老人姓許，伸出干枯的手將白單蓋在尸首上，一名徒弟捶打著肩頭，詢問道：“還有嗎？”

另一名徒弟搖了搖頭：“沒了，一共四具尸體，都在這兒了。”

先前那名徒弟抹了把汗：“這不定是哪家的綠林好漢，聽說官府那邊也傷了不少人。”

許老頭斥道：“差爺還沒走遠呢，生怕他們聽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