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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凈？”老道嘴角似乎彎了一下，又似乎沒有，目光掃過周天略顯疲憊的眉眼，“紅塵萬丈，何處是清凈？心若蒙塵，即便昆侖雪頂，亦是鬧市。

唯有身懷通明之器，方能引星力護體，避末世之厄。

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瞥向桌上那堆不起眼的金屬戒。

“此乃天降機緣，老道觀你面相帶奇，似是那天選應(yīng)劫之人，這‘太虛靈戒’……”

來了，周天心底了然。

果然兜售開了。

“天選之子？應(yīng)劫之人？”他差點失笑出聲，強行忍住，但語氣里的嘲諷和毒舌的本能終究沒壓住，“道長，這瑪雅人預(yù)言要真有那么準(zhǔn)，他們自己的金字塔是給隕石當(dāng)靶子用的嗎？

再者，您這‘太虛靈戒’若真能擋隕石抗洪水，您老人家自己戴上豈不是能開山立派當(dāng)圣人了？還用在這……呃，體驗生活？”

老道被他這一番連珠炮似的反問噎了一下，臉上卻不見絲毫慍色，依舊一副古井無波的超然模樣。

老道端起粗陶碗，慢悠悠呷了口茶：“眾生蕓蕓，自有緣法。緣起緣滅，皆在此物一念之間?！?

他放下碗，伸出枯瘦的手指，拈起其中一枚戒指。

那戒指樣式最是簡單，沒有任何花紋裝飾，黑黝黝的，透著股金屬的冷硬和飽經(jīng)歲月的陳舊感。

“此戒與你有緣，九九八一之?dāng)?shù)，當(dāng)結(jié)善果，度此劫波?！?

八百一？！周天眼皮跳了跳。

這老道可真敢開口?。?！

他兜里的生活費還是勤工儉學(xué)加拮據(jù)省下來的，八百一夠他吃一個月食堂了！買個破鐵環(huán)？簡直是瘋了。

他剛想轉(zhuǎn)身就走，老道最后那句話卻像一枚小小的石子，在心底那潭對玄學(xué)嗤之以鼻的池水里激起了一圈微瀾。

“緣起緣滅，皆在此物一念之間”？

莫名地，這句話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讓他想起了在古籍室觸摸那些深埋塵土的龜甲骨片時指尖傳來的冰涼的悸動。

桌上那枚戒指，在愈發(fā)昏沉的光線下，顯得極其普通，甚至有些難看，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頑固。

仿佛它曾沉睡在歷史長河的某個角落，只為了此刻被拈起，冰冷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是因為山頂?shù)撵F氣和暮色太重？

還是因為這老道太過篤定的眼神？

周天心里那點名為“好奇”和玄學(xué)本能的小火苗，在不情愿地?fù)u曳了一瞬后，竟壓過了理智的嘲諷。

或許是出于歷史系學(xué)生對“古物”的莫名執(zhí)著，或許是那句“有緣”到底鉆了空子，又或許，僅僅是想快點結(jié)束這場詭異的推銷。

“……行吧，”他深吸了一口帶著寒露的空氣，掏出那個磨得發(fā)舊、早就干癟的錢包，動作帶著肉痛和極大的不情愿，“買！當(dāng)是……當(dāng)是給今晚的宿營地交個清潔費！”

幾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和一堆零錢被放在竹幾上，換來一枚冰冷沉重、觸手粗糙的金屬戒，被他隨手揣進牛仔褲的口袋深處，再未多看一眼。

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莫名其妙的地方，找個合適的位置靜待黎明。

老道慢條斯理地將錢收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渾濁的眼中倒映著最后一線殘陽，仿佛那幽光里蘊藏了無盡的秘密。

青山隱入濃霧，只有晚風(fēng)穿過山谷，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古老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