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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這幅畫以兩千兩黃金成交，抵得上當(dāng)世名家的手筆。

陳素素湊近郁瀾耳畔：“你猜是哪位貴人買下的？”

郁瀾目光掃過二樓角落的包廂。不是端王世子裴戩便是三皇子墨釗，這兩位向來不對付，暗地里較勁也是常事。

陳素素聞言勉強笑了笑，正巧瞧見裴戩帶著隨從匆匆離場，許琳懿望著那人背影怔怔出神。

很快輪到郁瀾的詞作。上闋寫“東風(fēng)幾度醒花魂，柳芽猶怯三分冷。鶯試語，燕初聞，千紅萬紫各繽紛”，將初春景致描摹得活靈活現(xiàn)。

下闋筆鋒一轉(zhuǎn)，“勸君莫負(fù)晴明日，一寸光陰一葉新”的警句，倒是給尋常春詞添了三分筋骨。

“兩千兩黃金。”墨哲含笑開口，驚得滿場嘩然。郁瀾蹙起眉頭——這詞哪里值這個價？

抬眼望去，那錦衣公子仍是慵懶模樣，可眉梢眼角分明帶著勢在必得的鋒芒。

這哪是買字畫，分明是買她這個人。郁瀾心下一凜，轉(zhuǎn)頭與尹佳慧交換個眼神。

自己斷不能出面抬價，唯有借這位未來嫂嫂的勢。

“兩千五百兩?！币鸦蹠馀e牌。

墨哲輕搖折扇：“三千?！?

“五千兩?！鼻辶僚晹S地有聲。郁瀾聽得心頭一顫，暗忖這窟窿該如何填補。

“既然尹姑娘這般愛惜此作，本殿便成人之美?！蹦艿挂膊粣溃灰馕渡铋L地瞥了眼郁瀾。

尹佳慧順勢行禮：“謝殿下相讓。民女生在春日，最恨蹉跎光陰，四姑娘這詞恰似當(dāng)頭棒喝，便是萬金也值當(dāng)?！?

待墨哲兄弟離場，場中頓時冷清不少。

郁瀾望著那卷將要呈給尹佳慧的詞稿，忽覺春日暖陽透過雕花窗欞，在宣紙上烙下一道灼人的金邊。

郁瀾將尹佳慧請進(jìn)廂房，親手斟了盞茉莉香片：“今日多謝尹姐姐解圍，只是這銀票……”她將木匣往前推了推，“怕是要過些時日才能奉還。”

“妹妹多慮了。”尹佳慧蔥指抵著匣蓋推回來，金鑲玉護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這些詩稿自有貴人要收?！?

“不知世子要這些酸秀才的詩詞作甚？”

“六殿下近來愛往蘭臺塞美人，世子總得防著有人攪亂棋盤。”尹佳慧抿了口茶，眼角淚痣隨笑意微動，“咱們當(dāng)差的只管辦事，可不敢揣度主子心思。”

郁瀾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

之前廣鶴樓里裴戩替她解圍，如今又讓尹佳慧來送人情，莫不是看出她與墨哲周旋的用意？

雕花窗外傳來潺潺水聲。

暮春的護城河最是奇詭，百步外白浪翻涌，近處卻如鏡面般平靜。數(shù)十艘畫舫泊在岸邊，待到入夜掛起琉璃燈，便是文人墨客吟風(fēng)弄月的去處。

郁瀾忽見某艘烏篷船頭懸著盞琉璃燈，許琳懿的碧色裙裾與裴戩的石青袍角被晚風(fēng)纏作一處。

許家小姐今日梳著望仙髻，鬢邊金步搖隨笑聲輕顫，倒比平日多了幾分嬌俏。

“不是說世子早回府了？”郁瀾捻著湘妃竹簾穗子，眼見那兩道身影隱入船艙，轉(zhuǎn)身往宴客廳走去。

......

船頭燈籠被風(fēng)吹得搖晃。

許琳懿將暖手爐擱在案幾上：“當(dāng)年世子說‘利刃不可無鞘’，如今我這把鞘既配不上劍，自當(dāng)物歸原主?！?

她攏了攏青緞披風(fēng)，“只是世子既對瀾妹妹有意，為何任六殿下獻(xiàn)殷勤？”

裴戩望著河面碎銀般的月光：“許姑娘慎言?！?

“今日六殿下在廣鶴樓那般作態(tài)，世子當(dāng)真不覺刺眼？”許琳懿撿起片柳葉投入水中，“若您肯爭她一爭，未必不能成功？”

“不值得?！迸釕焱蝗淮驍嗨g玉玨撞在船欄上發(fā)出清響，“端王府經(jīng)不起第二個桑首輔案?！?

許琳懿怔了怔，苦笑著將剩下的柳葉撒入河中。

水紋蕩開時，她瞥見岸邊陳素素提著裙擺往畫舫跑來，金絲繡鞋沾滿泥點也渾然不覺。

戌時三刻，陳素素紅著眼眶闖進(jìn)許琳懿的廂房：“那日蹴鞠賽我真不是故意傷姐姐，太醫(yī)說會留疤時，我比誰都害怕?！?

“是怕世子嫌棄？”許琳懿突然冷笑，“你故意往我膝蓋上踢的時候，怎么不怕？”

“姐姐冤枉！”

“罷了?！痹S琳懿揉著眉心打斷她，“勞煩妹妹請瀾姑娘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陳素素目光掃過案上酒壺，咬唇應(yīng)下。轉(zhuǎn)身時裙擺帶倒香爐，香灰撒了滿地。

郁瀾進(jìn)門便見許琳懿正在收拾香灰，月白帕子上沾著幾點猩紅。

正要詢問，忽聽對方低聲道：“小心陳姑娘送來的吃食?！?

這話說得含糊，郁瀾卻想起方才陳素素遞茶時微顫的指尖。

正要細(xì)問，窗外突然炸開煙花，子時已至。

廣鶴樓七層觀景臺上，夜風(fēng)卷著槐花香撲面而來。

郁瀾扶著朱漆欄桿俯瞰京城，忽覺后頸泛起細(xì)密汗珠，腰間系帶無端勒得喘不過氣。

“阿姐臉色好差?！庇魹t慌忙扶住她，“我扶你去客房歇息?！?

越往下走，那股燥熱越是難耐。

郁瀾跌坐在錦榻上時，中衣已透出汗?jié)n，青絲黏在潮紅的臉頰上，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甜膩花香。

“快去請……”她攥住妹妹手腕的指尖都在發(fā)顫，“要嘴嚴(yán)的郎中……”

郁瀟提著裙擺往樓下沖時，正撞見尹佳慧捧著賬冊過來。

兩人在樓梯轉(zhuǎn)角滾作一團，灑落的銀票像雪片鋪了滿地。

“四姑娘呢？”尹佳慧瞥見郁瀟衣襟上的藥漬。

“阿姐歇下了！”郁瀟張開胳膊攔在客房前，聲音帶著哭腔，“尹姐姐明日再來罷！”

尹佳慧突然捏住她下巴，湊近嗅了嗅：“浮羅夢？”她臉色驟變，抬腳踹開雕花木門。

房內(nèi)燭火搖曳，郁瀾的藕荷色外衫半褪至肘間，露出月白中衣上大片汗?jié)n。

見有人進(jìn)來，她慌忙扯過錦被，發(fā)間玉簪“當(dāng)啷”落地，碎成了三截。

“你中的是升級版浮羅夢！尋常大夫救不了?！币鸦鄯词宙i上門，憂心忡忡。